相邻的几个山村,几十个青壮年先后丧失了劳动能力,并不时有人撇下妻儿离开人世。起初没人能说清这是咋回事,就知道他们生病的亲人去洛南县的陈耳金矿打过工,回来后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直到2000年2月,一位去那里干过活的民工在西安检查后,才知他们患的是可怕的职业病---尘肺。
秦吉友,黄泥河村人,33岁,四肢细得如同麻秆,耷拉着脑袋蹲在自家门槛上,嘴里不停地“噗-噗-”向外吐气,门框上吊着打完盐水的药瓶。他在金矿挣的2万元,治病都花光了,还欠了5千元的债。病重时躺在床上翻身都困难,只能张着口向外哈气,身上的虚汗像下雨。
悲惨的故事一个接一个,在石佛寺乡的3天里,记者采访本上患有尘肺病的名单不断增加:周礼长,26岁;郭启志,33岁;王传明,29岁;王书金,30岁;李光春,33岁……仅这一个乡就有约40人患上这种职业病。
今年10月13日,记者乔装成民工,暗访被矿工称为“吃人魔窟”的洛南县陈耳金矿,借助手电光猫腰进入一个坑道前行,安全帽不时擦碰着洞顶的岩石。约前行200米,到了已采空的矿石带,这里非常陡峭,不时出现成堆的石块。民工们说,这是塌方留下的,下面埋着好几个民工的尸骨。继续爬行,采空的矿带偶尔碰到一两根矿柱支撑,就像用火柴棒支撑着一大堆砖石一样,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
打钻的钎头“嘟嘟嘟”地振响,浓烈的粉尘扑面而来,二、三米外的两个100瓦灯泡立时不见了光芒。记者掏出用塑料袋裹着的相机,刚拍了两张,取景器就被粉尘蒙得什么都看不见了。几个民工用衣领捂着口鼻继续作业……记者拼命睁眼朝脚下看,生怕跌入已采空的千米矿缝,粉尘却模糊了视线,眼睫毛被厚厚的糊住,眼球火辣辣的灼痛,刺鼻的粉尘呛得人无法呼吸,剧烈的咳嗽让记者口吐黄水,把头深深地缩进衣领,用内衣捂住了口鼻……约两个小时,打好了8个炮眼。记者和几个民工稍作休息,这时,凭借手电筒的光亮怎么也认不出几位民工的面孔。装药、放炮,矿道里又一次飞起浓烈的粉尘,负责搬运的民工已开始搬运矿石。
近三个小时的打钻作业,记者胸腔憋闷,已无法坚持,走出洞口,清洗口鼻和眼睛,沉淀在白瓷碗底的粉尘有一指多厚。对记者这只能说是一种短暂的体验,而民工们却在无任何防护措施的环境里长年累月干活,他们并不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天色已暗,又一群民工走进矿井……
在以后的两天里,记者进入其它几个坑道,到处都是铺天盖地的粉尘,到处都是冒险作业的民工。
在简陋的工棚里,记者看到了一份《坑道施工安全合同》:“乙方(民工)施工期间必须保障个人安全,如发生伤亡、致残等一切事故,由乙方自行解决,甲方概不承担一切后果和责任。”“由乙方引起的不安全事故及火灾、人为事故;在甲方施工工地发生疾病,因其它引起的非正常伤亡事故,由乙方自行负担。”
据了解,该矿的10多个坑道均被私人承包,其中4个坑道已采空废弃,5号坑道曾因安全问题被查封过,但是现在又有人组织民工开采。
15日晨,秋雨仍下个不停,迎面走来一群背着行囊的河南民工,他们对于粉尘所造成的尘肺及其危害,多数人说不知道。记者心头一片忧虑,再回头朝矿山上望,背着行囊的民工们已经消失在浓浓的山雨迷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