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九年中国的"大四事件",本来可以提供一次开始着手惟迸中层革命的机会,但由于社会条件的异样,结果使得中层革命的潜力反而受到打击甚至摧毁,但除了知识界损失明显外,政界尤其是军界的中层革命的潜在势力无不受到清洗,从而加速中共僭主政治的反动左倾;尤其屠杀的大量血债,使得革命与反革命的对垒变得更加难以调和。
一九九二年大四大屠杀的罪魁祸首邓小平"南下讲话".使中国大陆奄奄一总的经济改革的势头,得以重新起动。社会权力结构的中层势力,再度变得活跃。他们中得不少人,利用已有的社会地位与发言权,结合在中共高层忽隐忽现的靠山,形成种种政治帮派联系,伺机扩大社会影响,以便在邓小平死前获得思想与组织的某种优势,企图在中共"第三代领导人"登台或垮台后,最终影响人陆政局。但是,观察"戊戌变法"到"六四屠杀"以来百年中国近代史的全部演变,这种算盘很可能只是一厢情愿。
中层革命在中国发生并取得成功的前途,可说十分渺茫,这与其说是因为"反封建不彻底",勿宁说是贵族主义的过早消亡与两千年中央极权传统,早已摧毁了独立或半独立的社会权力结构的中间阶层。再加上类似于蛮族入侵的军事统治的无法无天的共产党小和尚传统,把中央极权传统下残存的民间社会,通过"公有制"即军事占有制、土匪占有制的口实,也一并消灭。
最后不得不考虑到一个被人们有意无意忽略的问题:五胡乱华以来长达一千七百年(西元三一六年迄今--二00一年)的北方蛮族的侵扰和入主,尤其足蒙古、满清对中国全体而不仅仅是局部或是半壁江山的全面奴化过程,不仅在心理上摧毁了中国人的自信和独立,而且在社会权力结构上扫荡了中国社会中间阶层,甚至在肉体上歼灭了不愿做奴隶的中国家族。
现代人所谓"中国知识份子缺乏独立性和超越性"--不仅是由于西汉开始废除长子继承制的消极影响、唐朝以后厉行科举制的影响、以及两千年中央极权使人无所逃于天地之间的影响,还有蛮族的军事征服所进行的人种逆向淘汰的影响(不愿做奴隶的,就被杀掉,剩余人口的质量越来越低劣,奴性越来越强烈)。无尊严性的生存,触发社会习惯的堕落。而中国现代化的最人障碍,与其诿过于过时的上层建筑,不如在奴隶成性的民间习惯方面好好反省!甚至直到现今,我们每个人身上的亡国奴血液,都在时刻敦促我们保留这些被称为"支那"的恶习,如消极怠工、不讲公德、阳奉阴违、内耗第一等等。而在先秦三代,在那从未受到异族征服的、保持着做人的尊严的国际化和多元化的社会格局中,一个社会内部的恶习是比较容易克服的。在国际竞争的格局中,恶习太多的"单位",十分容易被恶习较少的"单位"打垮。为了不被击败,就要自强,克服自身的恶习。但对头上留一根屈辱的猪尾巴辫子以示臣服的、奴隶成性的人们来说,自强的意义已经永远失却了!
多元竞争的社会,是社会权力结构的中间阶层十分活跃的社会,这样的社会格局,是不会能让中央极权的官僚机器所任命的人,任意垄断政治的。因为这样单向自上而下的权力代表,无法发挥社会横向联系的作用,进而动员基层民众参与国事。再者中格局下,如果官僚们强行垄断政治,社会要么走向僵化,要么爆发中层革命,如英国的国会军就是这样向王军宣战的,美国的独立军就是这样向英军宣战的,法国的三级会议就是这样推动革命的。甚至日本的藩国,也是如此打倒幕府,实现明治维新的。相反,如果纵容中央极权的官僚来垄断社会,社会就会日益贫困化--这就是中国历史上的王朝末日和当今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最坏的遗产。在地方自治传统极其强韧的先秦社会,我们的祖辈曾经坚决抵抗过秦的并吞:想一想,单单赵国一下子就被坑杀了四十万人!按照当时的人口比例,这比中国共产党50年屠杀了八千万中国人的 "壮丽的共产主义事业"还要血腥。在秦的反复屠杀(最后是以反秦义军首领项羽屠杀20万秦的降卒做了象征性的结束)之前,各地区、各国家有各自的发展,一种新潮兴起了,其他地区就会跟进,不跟进就会落伍。但在秦的中央极权的郡县制以后,大一统成形,一支力量兴起了,中央政府为维持稳定计,首先考虑的是如何把这支力量消灭掉,使这地区和其他地区一样平庸,以便保持自己的政治垄断。
如果违反这种恶习,结果怎样呢?
国民党政府军在四十年代被毛泽东这个"苏联支持的吴三桂集团"所击败,也有重要的经济原因,就是国民党领袖集团人多出自江浙、两广等工商此发达地区,所以他们在国策上优先考虑这些地区的利益,急于发展外向型经济,纬果加剧了内地和沿海之间、城市和农村之间的利益冲突。这样导致大陆腹地区域破产、半破产的农村,被共产国际的内应给盘踞、煽动,袭来一场外国支持的人造革命,形成以农村包围城市的反动格局,最终压制了城市的抵抗,并整整延迟了一个世代的现代化!在长达三十年的时间内(一九四九--一九七九年),使中国城市不断农村化,使中国大陆与世界的飞速发展日益脱节,中共自白说"几乎丧失了地球的球籍"。这种反动潮流的"全国一盘棋",是传统的大一统造成的奴性,和共产党的野蛮军事统治("军事共产主义")相结合的产物,它的特点是,宁愿拖累全局发展,也不发展地区优势,以"顾全大局"的借口,维持一帮愚昧的土匪汉奸的极权统治。然而,这只有在腐烂的社会才可能;在任何健康的、多元化社会,如此倒行逆施都是无法想象的梦魇。
正是在这种反动的全国一盘棋的全面奴化政策下(共产党把这叫做"全面专政"),社会权力结构的中间阶层所赖以存在、发展、壮大的法律基础一一消灭,中央极权的政策治国代替了社会均衡的法律治国,无责任政府的恶劣示范,使全民不得不放弃责任感。结果在共产主义的幽灵徘徊过后,横遭洗劫的中国大地上,虚无主义已经是个"不可抗拒的诱惑"。
在中国现有的社会生活中,一切有意义的形式,失去了意义;一切高于中南海的建筑,都被摧毁。这毁灭性的力量源于共产国际,但通过我们的亡国奴传统发场光大,像毒瓦斯那样弥漫人心。虚无主义是共产主义的必然结论,它像佛教精神一样,最能解脱亡国奴的内疚和责任,例如,在六四大屠杀以后,立即风靡中国大陆的,就是虚无主义和贪污腐败、全民放抢的风潮。这哪里可以用"政治冷感症"一语来形容呢?这是变态的、疯狂的"政治狂热"!
中国共产党员(6000万人)和他们的亲族(可能多达2亿人),正以"文革"式的狂热在从事"改革"!也就是疯狂劫夺国库!不彻底铲除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中国是永无出头之日的!在这些堕落份子的带领下,当前的中国生活,完全基于一种末日心理,是极为虚伪的生存方式。中共党员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已经成为"虚伪"的别名!口蜜腹剑的马列主义、少数人挥霍的公有制、多数人受苦的共和国、尊重科技的反文化、保护人民的斗批改(而邓小平的所谓"改革",正是毛泽东"文革"末了心愿!)
中共党员们理论脱离实际的虚伪作态,公然成为中共政策治国的恶习。理论脱离实际,是表里不一。让人 "表里不一",在古代是一种酷刑,俗名叫"剥皮"--被剥了皮的人,是会死的;自己剥了自己皮的一个党,还能苟延残喘多久?
共产党把它的自我剥皮,叫做"改革开放";把撕下面具的镇压,叫做"共和国的卫士",把各个阶层的痛苦呻吟,叫做"人民的欢呼"……中共中央政治局、书记处昼夜编造的这些弥天大谎的说教,表明共产党即使心灵已经死亡,嘴巴还会蠕动到底。
从中共党员们虚伪的现实生活,到亡国奴众虚无的精神世界,只有一步之遥。尽管完成这一步,花费了许多灵魂的挣扎、执行了许多肉体的残杀……五十多年来,"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杜甫道尽的亡国恨)--该麻木的人,已经麻木;拒绝麻木的人,已经牺牲。
"山河风景原无异,城郭人民半已非!"(文天祥道尽的亡国恨)--在苏联僭主老子的北京儿子的僭主统治下,中国奴众"活下去"的前提,是两面三刀如顺民。不愿阿谀又不敢牺牲的人,只有躲进虚幻的白昼梦里,在堕落的情怀中,软化、颓唐、从众、麻木。蒙古人统治下(文天祥时代)的北京人-中国人,和共产党人统治下的北京人-中国人,有此共同的亡国遭遇,因而发生了心灵的共鸣!
惨烈的打击过去,新的一代成为"貌似积极的虚无主义者"。……无可无不可"不再是奴隶的呻吟,而是自然的气韵。
他们不再由于蛮横的压力,而伤风感冒,他们甚至把剥夺产业的暴行,也看作上天赐予的严厉资助!如此虚无精神,有助削弱僭主的虚伪政治,斩断虚伪的共党繁殖的根子!
如此虚无主义,堪称极权结构下心灵归宿,它把愤懑不平、崎岖狰狞的处境,化作炊烟徐徐的和平,它把隐居化为赢得时间的战斗,它是僵死时代里不甘屈死的心灵--唯一可以采取的自由表达方式!它何尝没有隐藏,对世界、人生的本能之爱?这百折不挠的爱,虽然充满奴性的卑微,但何尝不是饱经沧桑?也许,它还能创化为某种并不要求占有和保持的施舍的情感?在他那风暴中心,却是宁静异常的--于是便可以望见"天眼",并与那"达到虚无意境的观天象者",形成默契。谁,怀疑这样的虚无主义者,终将成为极权结构的无形消解者?!
但在另方面,虚无主义思潮的腐蚀,也使得不讲信誉的行为、怀疑一切的看法,蔚然成风。这种状态使中层革命赖以潜在和爆发的团队精神、契约关系,根本无从蓄积、滋长、成形、运作。这乱世的镇静剂,是无法变成治世的营养物的。诚然,虚无主义在极权政治下不失为社会公正意识的残余,它既不欺凌弱者,也不阿谀强权。不错,虚无主义是对虚伪现实的无言抗议,但对于创建"一个勇于负责的民主社会",以否定理想而自豪的虚无主义,则是消解性的、完全有害的。
正因为中国的现实,兼具了极权结构的贪婪意识和反抗极权结构的虚无主义这双重性格,却毫无勇于负责的精神;因而不具备发生中层革命的条件。所以,实现中国政治现代化的艰巨目标,就难以通过中层革命的捷径,一举告成。我们因此不得不在虚无主义的荆棘丛中,开辟理想主义的道路;在极权结构的废墟中,重建新的政治结构的权威,超越中层革命的幼稚幻想,达到法治的民族国家的彼岸。
只有超越中层革命的幻想,尊严、自主、法治的民族国家,才会在极权的僭主中国的废墟上,像草根一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民族国家的灵魂,仿佛随风旋舞而必定归来的燕子,他鄙视冬天的童话马列主义,被僭主时代奉为圭臬、尊为典范的残暴僭主,对他而言不过是朽灭的死尸!
《最后的革命:中国僭主政治的终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