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个迹象表明，目前在政治局中排名第五的胡锦涛正在取李鹏而代之成为第二号人物。一个迹象是在今年的夏秋之际的北戴河会议前夕，中国官方媒体发表了题为《中国年轻的军委副主席胡锦涛》的人物特写文章，开始为胡锦涛造势，首次暗示他是邓小平挑选的跨世纪接班人。如果以军委主席为中国的一号人物的话，那么，把胡锦涛作为军委副主席来宣传，显然是像当年宣传副统帅林彪一样，以凸现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接班人地位。
另一个迹象是胡锦涛近来对几个重要的欧洲国家的访问可以被看作胡在党内已经取李鹏而代之，非正式地成为第二号人物。这次出访突出他在海内外的形象，并加强他作为现任国家主席江泽民接班人的地位。同期出访的李鹏则几乎没有受到媒体的关注。从出访国家的份量来看，胡锦涛已居于李鹏之上。胡锦涛还担任十六大筹备领导小组的组长，负责全面工作。以这些迹象来衡量，胡锦涛事实上已经取代了李鹏成为第二号人物。在这两位二号人物之间，权力的天平显然已经在向胡锦涛一边倾斜。
李鹏的权力虽然正在走下坡路，但他本人并没有全退的意思，而且，大有更上一层楼之意。据报道，李鹏有意在２００３年春结束全国人大委员长任期后接替江泽民国家主席的职务。这种恋栈的要求，不仅与通常所说的权力欲有关，而且李鹏也有他特有的政治顾虑。李鹏不仅不希望看到胡锦涛与他争夺第二号人物的权位，而且更担心胡锦涛的模糊的政治面目，担心胡锦涛成为胡耀邦第二，像共青团系统出身的胡耀邦那样对自由化与和平演变心慈手软，顶不住要求重估“六四”的压力。他甚至担心第四代政治家很可能利用国内外舆论的压力通过改写关于天安门事件的结论来从政治上得分，并把责任推到李鹏身上以摆脱政治危机。那样，李鹏就成了第四代巩固其权力的替罪羊。
今年年初出版的《中国六四真相》（英文版名为《天安门文件》）差点救了李鹏。早在《天安门文件》发表几个月之前，李鹏就组织制作了长达四个小时的镇压“反革命暴乱”录像片。去年秋天，那个录像片在副部长以上官员中放映。该书出版之后，李鹏成功地说服国家主席江泽民和政治局委员，说它是颠覆中国共产党的“国际阴谋”的组成部份。然后在今年２月的中央工作会议上放映了那个录像片，其中李鹏指出，“如果不是邓小平和其他可靠的同志采取果断措施，中国将要走苏联在九十年代初期的道路。”在后来的中央工作会议上，李鹏和江泽民要求所有与会者和中共高级官员都宣誓忠于北京对于“六四事件”的官方结论。会议之后，那个录像片到全国各地中层官员中放映。李鹏强调，在六四问题上，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否则就会为敌对势力所利用。李鹏利用《中国六四真相》一书的出版几乎造就了这样一种局面：要维持中共的政权，就不能给六四平反；要防止给六四平反就不能让李鹏退休。从本文一开始提到的迹象看，现在的情形似乎有了改变。如果这本书在十六大前半年到三个月间出版，现在或十六大之后中共的第二号人物可能还是只有一个，而且不是别人，正是李鹏。除非第三代推迟交班，江李体制才有可能维持不变。现在看来，这种可能性比在《真相》出版后的那几个月的时间里要小的多。
不过，不要以为李鹏会束手无策，听天由命。李鹏的谋略能力往往被低估，否则他不可能在中共的那种权力斗争中长期守住第二号人的权位而不败。李鹏至今就自己是否会在十六大上退休未透露出半点口风。到２００３年尽管他已满７４岁，但仍然比杨尚昆担任国家主席的时候年轻。杨尚昆在１９８３年担任国家主席时已经８１岁。李鹏在中国的政坛和社会当中有相当大的一批追随者：正统的共产主义者、民族主义者、特权分子、反美激进分子、反对市场改革和全球化的新老左派。李鹏也得到党内保守派元老的支持，并被他们视为元老们利益的守护者。可供李鹏使用的政治手段还有很多，如贬低胡锦涛的能力，怀疑其共产主义信仰；离间江泽民与胡锦涛，增加江泽民对胡锦涛的不信任；借用曾庆红遏阻胡锦涛；强调面临的政治危机与和平演变的风险等等。
如果江泽民考虑到其在党内制衡胡锦涛所需要的平衡力量，考虑到减轻党内对其留守而产生的异见，考虑到利用他人来分担六四问题的压力，李鹏还是有可能排上用场。但是，江泽民因此而执意维持江李体制的可能性似乎不大。也有分析认为，江泽民必须抛弃李鹏，避免联合摄政。如果江李都不退，江泽民必将更加受到第四代和其他不满者的反对。不仅难度大，连垂帘听政都可能泡汤。为了营造出权力交接的气氛，最多也只可能由江一人留任。
李鹏要想在十六大之后继续维持其第二号人物的身份，难度也很大。他若想做国家主席，他须与胡锦涛甚至江泽民竞争；他若想连任委员长，须与已任满两届政协主席李瑞环竞争。就短期而言，李鹏对胡锦涛构成的挑战，比曾庆红的大得多。李鹏的挑战对胡锦涛构成巨大威胁，胡锦涛被迫与朱熔基、李瑞环联手对付李鹏。而且，李鹏在十六大上退休，须由政治局来决定。一旦政治局决定让其退休，李鹏也奈何不得。所以，李鹏对他的政治命运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中共至今为止，一直是一种一强一弱的准双头体制：毛泽东与朱德、毛泽东与刘少奇，毛泽东与林彪，毛泽东与周恩来，邓小平与陈云，胡耀邦与赵紫阳，赵紫阳与李鹏，江泽民与李鹏。李鹏自1987年担任二号人物以来，到明年十六大，约有十五、六个年头。跟许多的第二号人物命运不一样，李鹏迄今为止是最成功的，在位时间最长的。刘少奇、林彪未得好死，胡耀邦、赵紫阳未得善终，李鹏应当心满意足了。
从正式头衔上看，不论江泽民是彻底退休，还是垂帘听政，胡锦涛都将取代李鹏成为第二号人物。另一方面，如果李鹏在明年的中共第十六次全国代表大会之后仍保留一定的政治影响力，那将不会令人感到意外。
新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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