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接触到的公安刑侦人员，无不抱怨他们的工作强度高、危险性大，而工作待遇和工作设备远远落后于那些“玩脑子”的同行。“玩脑子的”是他们对同行中政保部门的别称，相对而言，刑侦人员常自嘲地把自己称作是“玩棍子”的。“玩棍子的”的抱怨之一就是破案压力过大，却没有足够的人力、先进的设备和运用完整的“布网侦察”方法。他们抱怨“玩脑子的”总是能够破案率高或者“内控”成绩大，是因为他们人力足、设备好，同时能够完整地运用“布网侦察和内控”。在抱怨声中，我了解到“玩脑子的”是如何对“非法”政治和宗教人员（称为“对象”）进行“布网侦察和控制”的。为了说明方便，让我从一个“对象”被发现之后开始谈起。
一、了解“对象”的历史和所有的社会关系
“玩脑子”的了解到一个新的“对象”之后，第一件事情是摸清这个“对象”过去的一切经历，了解这个“对象”的所有社会关系。这项工作开始，一般都是调阅档案、访问“对象”过去学校的老师、单位领导和街道委员会干部。其目的，就是为了全面了解和掌握“对象”的基本政治思想、宗教信仰、行为、性格、人格、家庭和社会交往等。
由于这项工作本身保密性并不很强，加上“对象”对政府的提防和警觉，更主要的是学校、单位、街道等一般干部的保密意识不强，所以大部分的“对象”都能够察觉到公安的调查工作正在自己周围展开，尤其是那些人际关系不错的““对象”，经常能够及时地了解公安对自己调查工作的“松”和“紧”。
二、布置监控网络
* 工作单位监控
监控网络是多方面的，其中包括三类：组织监控、技术监控和特情监控。首先，由工作单位的党组织、保卫、人事部门负责领导布置“对象”工作场所周围的人组成监控队伍，主要是“对象”的直接主管、同事中要求入党的“要求进步的人”，以及单位党组织原先就在下层安插的专门打小报告的人；这些人，被要求向组织汇报“对象”的一切言行。千万不能忽略的是，单位中那些负责监控“对象”的人，其中包括了一些习惯性犯错误的人、正在受到某种刑事调查的人和正在试图取得特殊待遇或者优先的人；这些人总是会被要求为党国政府效力，并以此交换他们所面临的较轻的处罚。对于“对象”来说，防范最多的是单位里的领导干部，他们很少会提防那些不可能喜欢政府的人。因为，党的干部和警察是他们共同的敌人，因此自然会把“打小报告”者当作是自己的朋友、吐露心思。举例来说，一个因为违犯工作纪律而要被停发了六个月的奖金的人，他很可能对政府和领导满嘴牢骚，但当他帮助党国监控“对象”时，就可以获得免除停发奖金的处罚，于是他会毫不犹豫地协助公安、讨好领导。而且，这个人第一次出卖良心之后，党国政府和单位领导今后就更容易控制他了。
* 街道邻居监控
通常所谓的居委会小脚侦缉队，主要由街道、里弄干部在街道派出所的领导下进行。与工作单位的监控不同的是，直接负责监控的人多数是与“对象”本人或者家庭成员有争吵、有矛盾的街坊邻居、里弄干部、部分“觉悟高”又爱管闲事的退休老人和生活困难或住房困难有求于政府帮助的邻居。同样不要忽略的是，如果邻居中有人的家属在监狱服刑，他们的家属会被警方告知，如果他们帮助政府监控“对
象”，他们正在服刑的家属可能在监狱中获得比较好的待遇。因此，知道自己是受监控“对象”的人，千万不要想当然地认为那些家里有人正在服刑的邻居就一定是自己的同情者、甚至是同盟军。我在此重复一遍，有共同的敌人并非是可以成为可靠朋友的基础，“对象”往往会对里弄干部或派出所的干警上门十分敏感，但却经常会忽略邻居的监视和串门，特别是那些也受到过党国政府打击的人士或他们的家
属。
* 家庭成员监控
利用“对象”的家庭成员来监控“对象”看上去似乎不太合逻辑，但在共产中国却是非常有效的，有经验的街道干部和派出所干警经常能够成功地利用家庭成员对“对象”实行监控。共党干部会欺骗“对象”的家庭成员说，“对象”的情况实际上并不严重，问题出在“对象”交往的某些人身上，但如果“对象”执迷不悟下去，情况可能对“对象”非常不利，借此说服家属秘密配合党国政府。而上当了的家
属当然相信政府人员说的话，他们会天真的以为自己配合政府做事，将来“对象”一旦出了麻烦，就能够成为“对象”的保护伞。家属经常被要求汇报“对象”所交往的外人的情况，他们说什么、做什么、想什么等等，他们哪里知道，政府表面上要求家属帮助了解的是“外人”的情况，其实要掌握的却正是这个“对象”在家里的一举一动。
* 技术监控和特情监控
根据公安单位的内部文件得悉，组织监控的有效程度在年年递减，这与人们社会意识的变化以及党、政组织机构的权力和权威的削弱直接有关。因此，那些“玩脑子的”人越来越依赖技术监控和特情监控来做到“疏而不漏”。
技术监控通常经常被叫做技术侦察，视“对象”所涉及的案子的性质而定。最简单的技术监控是窃听电话通讯和邮件通讯，在“对象”的家中和工作的地方按装窃听装置；如果情况严重，还包括对“对象”的室内和大门口秘密录像，全方位跟踪和遥控监听等。
特情监控要比组织监控和技术监控复杂得多，虽然提供情况的是公安刑事侦察系统的同事，但政治保卫系统和国安所使用的方法从理论和手段上来说是完全一致的，只是运用起来因为对象的不同性质而有所不同。应该再进一步说明的是，过去政治保卫系统的主要干部，都是从刑事侦察员中选拔优秀的调过去的。
“特情”指的是接受专门任务、有针对性地进行工作的那些特工，他们都不是公安编制中的人，但却是经过专门训练、经验丰富、社会关系广而复杂的真正特工。他们从公安系统得到超过公安编制内干警的特权和待遇，他们直接接受部门主管的领导，也只和主管的侦察干警联络。社会上经常把这些“特情”叫作条子、便衣、钩子、倒钩、卧底等等。许多人总是误以为他们是公安编制内的“便衣警察”，其
实这些人都不是公安编制内的人，他们往往不是无正式职业就是有着自由度很大的职业作为掩护，因此他们的隐蔽性和欺骗性都很强。
三、线民及线民的物色
* 线民不同于特情
另外一类跟“特情”人员类似的“特工”，公安系统内部把他们叫作“关系”或者“朋友”。这些所谓的“关系”和“朋友”，相当于美国中文报纸上说的“线民”。我以下都用“线民”一词，以便说明起来方便。线民”跟“特情”的主要区别在于“线民”是局限于针对某个“对象”临时物色到的，或者原来就做过“线民”现在正好又能够了解到“对象”的情况。“线民”的一般情况非常复杂，下面会详
细说明，但“线民”相对于“特情”的区别主要在于他们并没有受过什么训练，也不见得有什么经验，他们不但得不到“特情”的那些待遇，而且还经常在“特情”为了保护自己不暴露的时候被“特情”作为垫被出卖掉。
* 实施监控前建立线民网
前面我们说到，在对“对象”实行布网侦察和监控之前首先要了解“对象”的各种社会关系，而这些社会关系中最令公安感兴趣的是那些跟“对象”比较接近的朋友、生意伙伴、同事、教会活动的教友，或者政治、文学活动的书友、笔友，以及“非法活动”中的同伙。“对象”经常会发现自己的上述这些朋友遭到公安人员的调查或者谈话，“对象”也常常误认为公安人员是在瞎忙、找错了人，或者自己的活动牵连到了无辜的朋友。这其实不然，公安是企图通过对“对象”周围朋友的缜密调查和了解找出合适的线民人选，从而建立一个针对“对象”的线民网。
* 公安最感兴趣的“对象”朋友
在政治或宗教案件方面，那些本人职业或者家庭背景是国家干部、企业主管等的人是第一类优先考虑发展成线民的人；而且，这些人往往受到公安的暗示，如果他们拒绝同公安合作，就可能对自己的职业或家人的地位带来威胁和不利。公安人员一般也真的会对那些敢于直言拒绝的人实行报复行动，其目的是为了让公众了解，如果拒绝跟公安人员合作将遭到报复。这样做的最终目的是，确保公安需要线民帮
助时，总能够找到足够的供选择的人选，而不至于没有人愿意合作。
接近“对象”、但跟“对象”的观点有分歧、对“对象”的为人有看法、看不起“对象”的能力或社会地位的、跟“对象”利益不一致的和曾经跟“对象”有过比较激烈的冲突的人，属于公安第二优先考虑发展成线民的人。特别要说的是，这部分人中间，有的可能就是跟“对象”一起进行“非法活动”的人，但这些人的“非法活动”情节一定要比“对象”轻。
尽管，公安从第二部分人中寻找线民，但其对如此背景的线民是完全不信认的，仅只是出于需要和有用而已。公安在这第二部分人中间发展线民，是因为第一部分人往往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关于“对象”的情况，而第二部分人往往可以取得非常关键和重要的关于“对象”的情况。
* 套牢线民
这些属于第二部分的人开始被告知为公安充当线民之前，首先必须把这些人给“套牢”；“套牢”的办法只有一句话：威胁加利诱。
威胁的办法有：先来个抓嫖、抓赌、抓骗、抓“非法活动”、抓他们亲近的家属等，然后把条件讲好，让他们带“罪”立功，如果不听话，将遭到严惩。这样的威胁，还能造成一个附带的好处，那就是让“对象”错误地觉得这些人跟自己有了共同的敌人，很自然地把他们当作自己的朋友，关系将会更加接近，从而方便线民取得“对象”的重要情况。
威胁过后，那些符合成为线民条件并且承诺帮助公安充当线民的人，就成为真正的线民了。公安人员不但不对他们被抓的“罪行”实行惩罚，而且还给于经济或物质好处，并且解释说抓他们的目的其实一开始就是为了方便他们成为线民之后展开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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