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人祸方面大致也有两种类型:一类是“狂风暴雨”式的,如战争、海盗、车祸、报复、暗杀、侵吞、恐怖活动等等;另一类则是“和风细雨”式的,如性病、诬告、诽谤、阶级斗争、清除异己、红头文件、政治谎言、极端民族主义等等。这其中,政治谎言的危害远远大于其它类型的人祸。
疾病可以控制、预防和治愈;诬告、诽谤等可以通过调解、诉讼或其它方式得到合理的解决;阶级斗争是阶段性的;红头文件也只是一种形式;甚至极端民族主义都可以通过外交的、经济的、文化的和军事上的手段进行缓解、遏制、化解──只有政治谎言这个祸端,为害一方,横行一时,风行各朝各代,长期行之有效。从张艺谋执导的电影《英雄》所弘扬的暴君以天下为己任的政治谎言,到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儒学至上主义,到曹操“挟天子以令诸候”,到宋代名将岳飞的“莫须有”之罪,到明朝末期的宦官当政,到清朝“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的“文字狱”,到民国袁世凯70余天“皇帝梦”,到蒋家王朝血雨腥风的“白色恐怖”,到“文化大革命”史无前例的“红色恐怖”,再到“清污”运动、反“资产阶级自由化”运动、“三讲”运动、“三个代表”运动,及至几个月前,为了最高权力分配的政治需要,瞒报、谎报“非典型肺炎”疫情,从而造成疫情蔓延、大面积失控和举国恐慌的混乱局面,造成经济发展的不可估量的巨大损失。
陈四益先生在《南方周末》上的一篇文章《人类面对艾滋病》中谈到娼妓和性病问题时说,规章上娼妓存在的非法和现实中非法存在的娼妓,使娼妓成为眼里有、口里无的人群。尽管嫖娼者随处可以找到满足需求的猎物,某些为官者却羞于承认即有的现实。娼妓带来的社会弊端之一,是性病的扩散。而羞羞答答的态度,使性病不能受到有效的监控。因为是公开见报发表的文章,陈先生在这里十分幽默地使用了“羞羞答答”这个字眼,已经是够客气、够温和的了,给当局留了一个很大的面子。事实上,羞羞答答还只是一个较能为人所接受的态度,毕竟还有“羞”可言,而那个压制舆论、瞒报、谎报“非典”疫情的广东党国要人张德江和前卫生部党组书记、部长张文康的丑恶表演则无耻到了极点,为千夫所指、万人唾骂,成为民族的千古罪人。最具讽刺意义的是,“三讲”最出风头的,讲“三个代表”最起劲的,也恰恰是这伙人!
“非典型肺炎”疫情的大规模发生,给伟光正上了一堂极为生动的“党课”,那就是说谎的嘴巴,早晚是要挨巴掌的;也给那些对中共一党独大盲目热爱、心存幻想的爱党人士上了一堂生动的古代汉语课,让他们真切地体会什么是“掩耳盗铃”,什么是“自相矛盾”,什么是“聒不知耻”,什么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同时,通过“非典型肺炎”疫情在2003年春天的发生,中国其实走在两种可能的历史选择之间:要嘛继续瞒报、谎报下去,欺骗国人、欺骗世界,走强硬路线,死不悔改,“打死也不说”、“怕死不当共产党”,结果也许会出现几个金正日、萨达姆那样的被极端民族主义所狂热祟拜的铁腕政治狂人(相信一些学者如何新、旷新年、韩德强之流会写下大量的赞颂的文章);另一条就如现在正在发生的这样,在世界舆论强大的压力下乖乖承认错误,被迫面对现实,做极其诚恳的“政治秀”(当然也正如其一贯所用的伎俩,又开始大肆吹虚自己如何“伟光正”、“三个代表”如何英明等)。
短短几个月间,中国的历史“忽悠”地在两种可能发展的轨道面前做出了艰难的选择。尽管这也是历史发展的一个必然过程,但毕竟还是付出巨大的生命的代价,并且还每天有人在医院陆续死去。我们在庆幸自己没有被“非典”夺去生命之时,还应该清醒地意识到,政治谎言的威胁照样存在,下次的天灾人祸不知何时会突然发生。政治谎言所造成的灾难随时都有可能夺去我们的生命,只不过它会不停地变幻招数,令人眼花缭乱,它的谎言会更加美丽、动听,会更加荒唐、幼
稚和可笑。也许将来还会产生一个有意义的词语:“非典型谎”。
(2003.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