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政协主席及副主席
中共中央政治局各位委员
国务院总理及副总理:
1989年,北京学生针对当时的政府腐败,提出反腐败,反官倒,要廉政的正义要求。学生的爱国行动得到北京市和全国绝大多数人民的支持。但少数维护腐败的领导却采取世界和中国历史上绝无仅有的手段,用坦克、机枪等武器,对手无寸铁的学生和市民进行疯狂镇压,造成了数白名无辜青年惨死北京街头和数千人民致伤致残。之后,当局随即开动各种宣传机器编制谎言,并用高压手段使全国人民变得有口难张。15年过去了,当局希望人们会渐渐淡忘:过去把天安门事件称作“反革命暴乱”,后来就改称为“89年的政治风波”。这种对事件名称的更改,正说明肇事者的心虚。既然是风波,何以要动用数十万军队去镇压?怎么能用机枪坦克去残杀无辜的百姓?所以我建议,要为89年六四学生爱国运动正名。
我是解放军301医院的一位外科医生,89年六四时我是普通外科的主任。6月3日晚上听到反覆不断的广播,让人民不要上街。约10点钟,我在宿舍里听到北面有连续的枪声。数分钟后,我的呼叫器响了,是急诊室呼我,我赶紧奔到那里。使我难以想像的是,躺在急诊室地上和诊断床上的已有七名脸上和身上到处是血的青年,其中两名经心电图检查证实已死亡。当时我的脑中嗡的一声,差一点晕了过去。我当外科医生已30多年,到铁道兵修成昆铁路的医疗队参加抢救工作时,也曾遇到过成批的伤员,但那都是因施工过程中不可避免的意外事故所造成的。而眼前,在堂堂的中国首都北京,在我面前躺着的,却是被中国人民子弟兵用人民给予的武器残杀了的自己的人民。我还来不及思考,在一阵密集的枪声过后,又有不少被打伤的青年,由周围的老百姓用木板或平板三轮送进了急诊室。我一面检查伤者,一面请有关人员通知各位外科医生和护士奔向手术室。我们院共有18间手术室,都被用来展开抢救,我在急诊室做分伤和紧急处理。从10点多开始到半夜12点,在这两个小时中,我们医院的急诊室就接收了89位被子弹打伤的,其中有7位因抢救无效而死亡。大夫们在医院的18间手术室中,分三批做了大半夜手术,将有可能救的人都救了过来。
有几个死者使我终身难忘。一个20多岁的男青年,他的父母是我们医院对面七机部的离休干部,有4、5个儿子。当他们听到广播不让上街后,就告知孩子不准离家,全家都坐下来打麻将。到快10点了,老两口困了就准备睡了。外面枪一响,这位青年(他是最小的,当天领了结婚证书)和他的“未婚妻”就跑上了街。他们快跑到五棵松十字路口时,有密集的枪弹向他们扫射过来,那位女同志就回头跑了,并喊她的男友赶快返回。她跑了不多远,发现她的男友没有跟过来,于是她就折回去。不久,她就看到她的男友躺倒在路旁的血泊中。她喊他,他不理,拉他也不动。周围的群众立马上前,有三、五人托着他,送到我们的急诊室。护士给他测血压,测不到;做心电图,是直线。我检查这位伤员,只在他左手臂内侧发现一个弹孔,但没有发现出去的弹孔。他的女友求我们给他抢救,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因为心电图直线说明心脏已停止跳动,估计是子弹射入了心脏。这位女孩哭疯了,但她马上跑回去,把男友的母亲请来。母亲到后,趴在她儿子的身上左右翻检,只见到一个枪眼。随后她跪倒在我的脚前,双手拉着我的腿,哭着求我救救她的儿子。我当时也泪流满面,无言以答。我蹲在这位伤透了心的母亲的身旁,如实地告诉她,他的心脏已被打碎,已无可能救活。这位母亲稍稍安静一些后,就哭着大骂:“我很小就参军,入党,跟着共产党打日本,打蒋介石。现在我们解放军却把我最心爱的儿子打死了,我一定要去找他们算帐”。后来她儿子的尸体被放在我们医院停尸房的地上,所有的死者均放在那里,由解放军看守着。死者都被诬称为“暴徒”尸体是不准领走的。第二天,这位死者的家属要来领走尸体,未成。但他们是一位高级将领的亲戚,所以过不久就领走了。
另一位死者是一个身体非常强壮的摩托车运动员,他当天下午在丰台练车,晚上回到五棵松路口,还没有下车就被子弹射伤。当时有几位老百姓把他放在一辆平板车上,拉到我们的急诊室。我检查他时他的血压还正常,在他的左腹股沟处有一很大的弹孔,大量的血不断涌出。这个部位无法上止血带,用手和敷料也压不住出血。我们尽快给他输血,但血的供应已十分困难。由于出血量太大,他的血压很快就掉下去了,接着出现严重的休克,呼吸也越来越困难。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张大着嘴,挣扎着呼吸,最后完全停止了呼吸。作为一个外科医生,眼看着病人在你面前,却因这种条件而无法挽救他的生命,我是一辈子也无法忘却的。
约在12点时,送来了一位少校军官(这是当晚我们救治的唯一的军人)他的左上臂中部有子弹贯通伤,X片显示□片显示肱骨粉碎性骨折,周围软组织中有大量金属碎片(我意识到这是一种铅制的开花弹)。这位军官告诉我们,他当天进城到亲戚家造访,晚上回来到军事博物馆(他的工作单位)门口马路边上,被过路的部队用连发扫射的子弹击伤。他的右边是一位老人,左边是一个小孩。这一老一少,均被子弹击中,当场死亡。他算是幸运的,只伤了一只骼膊。送他来的是一位参加过越南战争的退伍军人。他当时就对在场的很多伤员和工作人员讲:我们解放军在文化大革命中的支左工作,曾使自己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受到很大伤害。这次部队用机枪、坦克杀害自己的老百姓,更是天理难容。往后部队在老百姓的心目中再也不可能还有威信了。
午夜后,部队已通过301门口,就不再有伤员送到我们医院来了。这时我就去手术室查看手术进行的情况。见有的人肝脏被打碎,肝内留有很多碎弹片,对此我们拍了照、录了像。其它一些手术中,医生们还发现伤员肠道内有大量碎的弹片,这和一般的子弹是明显不同的──是用一种国际公法禁止使用的所谓开花弹打伤的。
北京的戒严是从5月19日开始的,当时进来的部队受沿途老百姓的阻拦,无法进到城内,就分别驻进沿复兴路的301医院、装甲兵、炮兵、通讯兵等部队单位。进驻301医院的部队,经过我院广大医护人员和他们的交谈,渐渐了解了学生运动的真相,于是明确表示,他们绝不会参加镇压学生的活动。那时,每天清早6点左右,从西郊机场有一架直升机沿复兴路由西向东慢慢飞过,与驻在各单位的部队负责人(在我们医院里是一位团长)进行联系,让部队随时做好出发准备。部队在这段时间里整装列队,等直升飞机飞来,那位团长用通讯设备与之联系:报告部队以随时做好准备。飞机一过去,官兵们就又分散和医院的同志交谈、聊天。就是因为这批部队已经不可能被用来镇压学生了,所以到5月底,6月初,这批部队就撤离了。据说后来参与镇压学生的部队,是紧急从山东等地调来的。那些部队中不少是去过越南战场的,在战场上和地方对峙,开过枪,打死过人。他们被运往北京时,在火车上没有报看,没有收音机听,完全是被蒙在鼓里。一到北京后,就被告知:北京出现了反革命暴乱,要他们去镇压。在这种情况下,无知的战士,听从命令,造成了六四的悲惨事件。
在6月3日晚上,我们医院的每一位参加抢救的医护人员都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使正常人无法理解的惨事。我当时也以为不知是哪个部队的头头在胡来。我和当时到急诊室来参加抢救的廖院长说,是否可以和上面通电话,告诉他们在我们面前发生的意外情况,请上面赶快制止。廖院长也和我们一样,不断流泪,不知如何是好。6月4日上午有一辆坦克开到301医院门诊楼边,从车内抬下了两位昏迷的战士。我当时还在急诊室,从送来的人员那里了解到,两位战士大概是中毒昏迷。我和廖院长商量,我们对面的军事医学科学院应该知道如何处理这类毒气伤。我们一面打电话联系,一面想办法把他们从地下通道转移到我们对面的307医院。我和廖院长等其他院里的同志,都为老百姓和战士受到这样的伤害,感到十分悲痛。
6月9日邓小平召集各单位领导讲了话,紧接着就开始了清查工作。有一天,我的同学、脑内科主任朱克教授找我,他说院里托他先找我谈,让我说清5月中旬和医院进修生上街去天安门的事。我告诉朱说:这事你不必管,院里谁管这事的来找我谈好了。不久,院政治部的一位同志来找我。他告诉我,上面从一份录像带上看到我和医院进修生进城,他们乘一辆卡车,打着解放军军医进修学院声援队的大旗,敲锣打鼓地驶在复兴路上;我在一侧骑自行车跟着他们进城,让我把此事说清楚。我告诉他,那天是星期三,我们科原定下午进城参加
北京外科学会的学术活动,我已订好了车。当我们去车队时,被告知路上全是游行队伍,所以不能发车。此时,我看到在301大门内有不少进修生,他们都穿着白大褂,准备登车去天安门声援学生的行动。他们见到我后,请我和他们同去。我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他们告诉我他们要安营扎寨。我就说我不能和他们一起去,我骑了自行车,在他们卡车的一侧,一路走,一路聊。到礼士路,汽车已无法通行,他们下车步行进城,我继续骑车到了天安门。因为突然下起暴雨,我沿广场转了一圈,就赶快返回医院。我去天安门之事是谁都知道的,我的这个行动没有任何错误,和我谈心的同志就只好如实地去汇报。此后谈到六四的问题, 我始终认为,镇压学生运动是错误的,为此,在那年我本该调的级别被卡住了。
六四之后,一切事情都以对待六四的态度为标准来处理。如我们的兄弟单位军事医学科学院领导班子的调整。那时的院长秦伯益教授当上面领导来找他谈话时,很坦然地表示他对待六四问题没有不妥之处:如当时戒严部队无法进入城区,就分散进入沿途的一些军事单位,根据军事医学科学院担负的任务,秦伯益院长提出,如部队要进入,应担负起保卫该单位安全的任务,否则如部队驻入,老百姓就有可能跟进,会引起不必要的混乱,结果部队就没有驻入;关于给天安门绝食的学生送水奈侍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