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匪夷所思的是枪毙张国锦,那简直就是一场死亡游戏,决定人的生死在这里就像幼儿园里的孩子玩过家家。
这一天,西山公园广场又黑压压地坐满了人,又一次公审大会即将举行。
15个死囚被押了上来,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其中一个死囚很多人都认得,是Z县精忠中学(现Z县中学)教师、陕西人张国锦。
当宣布张国锦的罪名为“一贯道”(当时定性为反动会道门)成员时,张国锦一口否认。张国锦用嘲讽的口气冷冷地说:“我根本不知道什么一贯道,更没有参加过一贯道。今天在场有这么多群众认识我,精忠中学的全体师生都坐在前排,只要有一个人看见我参加过一贯道或者看见我搞过一贯道活动,请站出来讲话。”
将近一万人参加的公审大会顿时一片寂静,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儿,一些人开始议论,怎么没有一点证据就定死罪呢。
审判台上的县长陈杰,秘书范梓里等人似乎有点慌了,此时此刻去哪里找证据呢?
议论之声越来越多,嗡嗡响成一片。审判台被迫临时举行紧急会议研究对策,最后由范梓里宣布,号召在场群众揭发张国锦一贯道之外的新罪行。
在范梓里的示意下,一个叫谭祥云的教师爬上主席台前的一张大方桌揭发张国锦。它说,张国锦肯定是一个反革命分子,解放前我曾亲眼看见它在十字街贴壁报,内容全部是反动的,当时我就想质问它,但怎么敢呢,因为他有“这话儿(这东西),” 谭一边说一边将右手插进裤袋向前一比,表示手枪。
第二个爬上桌子的是天堑乡(今属东溪镇)人邓觉。邓觉说,有一次我和张国锦在上南门官茅厕(公厕)解手,靠得很近,我发现他拿着一张解放前的报纸在看,已经解放了还在看解放前的报纸,不是反革命是什么?
这两个毫无道理的所谓反革命证据立即为审判台上的人解了围,张国锦的反革命罪就这样定下了。范梓里马上宣布,现在有两个办法,一个是立即处决张国锦,一个是带回去重审后再处决,征求大家意见,看怎么办?
范梓里走到台前大声说:“现在只要有一个人(除张的直系亲属外)举手同意巴把张国锦带回去重审,就带回去。给大家三分钟的时间”说着范梓里很严肃地高举起左手亮出手表,开始读秒报时:1秒、2秒、3秒……还有两分钟,1秒、2秒、3秒……还有一分钟……”
这时全场死一般的沉寂,人们都好象屏住了呼吸一样,谁也不敢吭一声。
当三分钟快到时,张国锦昂起头以宏亮的声音说:“在这种情况下谁敢举手呢?”
时间到了,没有一个人举手。
范梓里又说:“同意立即处决的人请在三分钟内举手,说着又举起左手读秒报时。
谭祥云和邓觉首先举起手来,一会儿全场都陆陆续续地举起手来了。
张国锦怒吼:“在这种情况下谁敢不举手呢!”
主席台立即以举手表决为依据宣布张国锦死刑立即执行,张国锦等15人遂被押往东侧草坪行刑。张国锦慢步徐行,不断高呼“实事求是万岁!毛主席万岁!”直到枪响倒下。
我父亲一直坐在审判台口的石坎上看完了这场旷古未闻的人间丑剧,几十年来他多次向我讲述那一难忘的场面,后来他又将此事写进了他的回忆录。
据父亲说,散会后,一路不少群众为张国锦流泪,为此,公安局连夜到居委会召开群众大会统一思想,讨论张国锦到底该杀不该杀。人都已经杀了,这种讨论还有什么意义呢?而且谁又敢说不该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