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一阵突然涌起的不安和茫然,使袁红冰冲出他在北京大学十六楼的那间单身宿舍,伫立在狂风暴雨中。他仰起头颅,逼视着被雷电之火烧成殷红的云隙,似乎想让那震颤在云隙间的殷红色,洗去他心中的茫然和不安。然而,急雨却在他消瘦、冷峻的面容上迸溅起白茫茫的水雾,遮断了他的视线。
雷暴雨瞬间就过去了,但漫天的沙尘并没有被洗净,苍穹仍然是枯黄色的,而日球仿佛是一片惨白的灰烬。袁红冰身前身后的地面上,布满了被刚才的狂风折断的树枝,断枝上那春天的叶片,犹如翠绿的悲愁。空洞的茫然之间,袁红冰觉得,蔚蓝的天空似乎将从此变成一个遥远的回忆,一个埋葬在被沙尘染成枯黄色的寂静中的回忆。
这时,袁红冰看到,陈坡匆匆从远处走来。陈坡脸色灰白,神情震惊而悲痛。他在袁红冰面前停下,声音像布满干枯的血锈似的说:“耀邦去世了,就在今天--我是从国防大学得到这个消息的。”
袁红冰没有说一句话,他冷漠地注视了陈坡片刻,便向未名湖边走去。很长时间中,袁红冰的意识里只有一片干枯、灰色的沉寂。直到残破的晚霞映在未名湖银灰色的湖水中时,一声惨烈的悲号才撕裂了袁红冰意识中灰色的沉寂:“苍天呵,你为什么赐给独裁者以长寿,却使高尚的生命过早消失--民主的朝阳将因此而继续长久地在专制的暗夜中,苦苦寻觅属于晨光的地平线!”
袁红冰逼视向天空的眼睛里有血色的火焰在狂风中摇曳,他似乎想用那焚身之火,烧毁高高在上的命运的苍穹。在晚霞枯萎时分,袁红冰好像看到,无数具骷髅撕开长满野草的坟墓,从阴暗的墓穴中站起来,向着被荒野之风吹裂的深红岩石般的落日,发出震撼人心的长号。袁红冰知道,那些骷髅是死于专制政治的生命的残骸,而那骷髅响彻苍穹的长号,不仅是献给胡耀邦的祭品,而且是献给中国民主命运的悲歌。
“是的,绝不能让耀邦死后太荒凉--什么也不为,只为不使落日死于漫天风尘。”袁红冰离开未名湖时,凝视着枯黄沙尘后的落日,自语道。
四月十五日下午,胡耀邦的死讯通过各种途径传到了北京大学。四时左右,“三角地”周围的墙壁上开始陆续出现一些未署名的悼念胡耀邦的大标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