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个时候,相同的软禁使我和赵紫阳先生有了比较直接的联系。以往多年,他对我只是一个概念,承载着一段宏观的历史。我对他的改革之道并非全然认同,对他拒绝镇压民众也看作是当权者的起码道德。我对紫阳先生的敬佩是随时间产生的,一时的选择可能出自各种因素的组合,然而经受十几年迫害坚持不悔就成了伟大。
不能出门,我每天只有通过网络关注赵的身后之事。看到去过赵家吊唁的人写赵书架上有我的《黄祸》和《自由人心路》,使我产生了与他神交之感。三年前,赵监禁期间惟一能保持往来的宗老曾约我见过一面,告知赵看了我的《底层毛泽东与经济文革》,并有相当认同。那时我和宗老约定,“松一点”的时候去拜访紫阳先生。然而“松一点”的时刻一直没来,与紫阳先生再没有此世见面的机会。
宗老当时曾问,赵还能做些什么?事后我常回想这个问题。其实何止是赵,我们很多人都面临同样问题。即使我们没有十六年如一日地被警察看管,却是生活在一个形同监禁的国度。
有人责备赵做得不够,有人认为即使他在监禁中也可以做得更多。或许那些看法各有道理。赵发出的声音会比其他声音传得更远。然而即使他能发出声音,也顶多是声音而已。以赵的经验和智慧,对此比任何人都清楚。人想说话是因为抱有希望,如果终归只能对牛弹琴,又何必枉费口舌?
我相信赵在十六年的漫长岁月所做的就是等待。我无法知道他等待的具体内容。以他的位置,最可能是在等待中共党内发生变化--等邓小平寿终,等李鹏下台,等江泽民退位,等一个“××新政”……然而邓小平死了,李鹏下了,江泽民退了,“新政”变成时髦之词,他所希望的变化却始终没有等到。无数中国人都是如此一轮一轮地等待,从希望到失望往复循环,真好比在放大的舞台上重演“等待戈多”的荒诞剧。
但除了“等待戈多”,我相信赵还在自觉不自觉地等待一个更大的结局。那结局或许不是他所希望,却是站上了他的高度不可能不正视的--一个只有用镇压和贿赂维系的政权,注定将会垮台;一个只有党棍而无伟人的政党,注定逃不脱灭亡。这结局,赵先生同样没有等到,不过免于目睹他为之奉献终生的党国灰飞烟灭,也许对他不是坏事。
今天,我也在等待,既在等待“戈多”,也在等待那个大结局。我不能预测最战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