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我心情渐渐平静,检讨自己的思绪。自17日早上9点多一个朋友发信告诉我紫阳去逝的消息后,我就格外沉痛,无心做任何事,一脑子空荡荡的,躯体在无灵魂的状态下晃悠。学校的网络又出了问题,没法上网了解任何信息。只能一会溜出学校到街上网吧去看一下,常常是刚坐下就有电话催问到哪了,有事赶紧回校,有两次甚至刚到网吧口就被催回,真不知这几日事怎么特别多,我努力相信这是要放假的缘故。直到昨天我才能上网,也才知道富强胡同已摆设了灵堂供人悼念,今天早上再看似乎又说不给去悼念了。但现在肯定顾不了这些了,不管怎样先去看看吧。对紫阳的敬仰与挂念,自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就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情结。在这漫长的十五年中,我相信许多人跟我一样在默默地等待,并且也坚信紫阳能跟我们一块走到胜利的那一天。甚至我曾不止一次地设想着到了中国真正实现民主自由的那一天,在“六四”夜紫阳出来在天安门为民主火柱大游行点火────然而尽管我对民主这一天的到来仍始终坚信不疑,紫阳为火柱游行点火却永远成为幻想了。多少年来,我们可能都有过来日方长、等得起的念头。其实多少人在这种等待中已经老去,甚至永远地离开了,而今紫阳也终于辞世,这实在警醒着我们岁月无情、人生有限!也许我们能等,但那些老人们,那些身陷牢狱的人是不能等的。他们的生命本就在以时以分甚至以秒计算着。客观地说,面对紫阳十五年的被软禁,人类应该感到羞愧。在人类自夸多么文明、多么进步的今天,一个13亿人口大国的元首竟在世人睽睽众目下被公然软禁达十五年之久,面对这一事实人类怎么还能说得出文明与进步呢?!紫阳的十五年不只是中国的羞耻,也是人类的羞耻。任何一个正常的人在面对这一事实时,扪心自问一下我做了什么?我尽力了吗?我想都该感到羞愧。
而今紫阳带着十五年的软禁、十五年的等待、十五年的期盼,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以他的死来宣告了他的不等待,警示着人们等待的罪恶!!对罪恶的任何等待与拖延都是不人道的,是对被罪恶侵害者的漠视,是纵容罪恶的助纣为虏。人类罪恶的存在与延续与人类自身的怯弱是孪生兄弟。今天我甚至觉得自己连悼念紫阳的资格都没有!在老人家生前受苦难时,虽然我们也在痛苦中挣扎,然而我们毕竟还年轻,并且我们身在禁外,是有呼吁争取的机会的。然而我们没有做到,或做得不够。在以前我们可能会以从长计议为理由,但我们忽视了那些在苦难中煎熬的人,那些年岁已高随时可能离我们而去的人,他们是不能等待的,他们等不起啊!紫阳的去世应该给人们敲响了告别等待的警钟!
在满脑胡思乱想中我到了前门站,匆匆走出地铁口进入天安门广场。当时已下午五点左右,广场到处是穿着制服的警察在来回走动,有三五成群的人在看似漫不经心地聚谈,其实他们在寒风中的基本位置不太变动,神态诡秘地偷瞧着每个跨入广场的人,无不在昭示着他们身负的特殊使命。广场似乎看不到什么游人,只有在纪念堂前有五六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在踢足球。这个地方可踢足球?在这种寒风中?这不是无意的巧合就是刻意的设计!广场上充斥着阴阴的鬼气,森森的恐惧,任何正常人一跨入这种境地都会清楚地感到这种吊诡的氛围。我无睱细品这种怪味,匆匆走到前门东南角可停出租车的地方。我叫了两次出租车说去富强胡同,司机都说不知在哪里,于是我找到路边停着的一辆专逛老北京胡同的三轮车,问这位年岁较大的三轮车夫富强胡同在何处,他果然知道并告诉我那里住着赵紫阳,前几天去世了,现在那里控制很严,不便去。我请求他帮忙辛苦跑一趟,但他还是不去并建议我走路去。因为时间已五点多了,走路肯定不行。我又找了位年轻的三轮机动车夫,他不知富强胡同,我就告诉他在哪,并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了他的十元要价,因为路程实在不远,这个价格对他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很快就到了灯市口西街,从到处是戒备的警察,其中有个胡同口站着一大群人的情形,我完全可以确定这就是我要到的地方并且那个没有路牌站着许多人的胡同就是富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