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的麦芽糖几乎人人都爱吃,大人们拿它来爽声润喉,小孩儿们当它是馋嘴的零食。镇上只有一个人不喜欢老李的麦芽糖,那个人就是老李的儿子阿德。
老李的妻子很早就过世了,身边就只剩下这个儿子。老李很疼爱他,甚至有点儿宠他,因为阿德从小就没了母亲,所以老李总是尽可能的满足他的要求。
只不过,麦芽糖毕竟是小本生意,赚的钱不多,没法子让他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吃好的穿好的。老李常常为了多省下一些钱给阿德用,中午都舍不得买便当吃,随便啃个白馒头了事。
可是,阿德却一点都不领情。他总觉得爸爸的工作让他很没面子,而家里的贫穷更是让他感到非常自卑;加上学校里的同学也都知道他有个卖麦芽糖的父亲,还给他取了一个“麦芽糖阿德”的绰号。
因此,他从小就讨厌麦芽糖,讨厌这个到处都麦芽糖味道的家,讨厌同学叫他“麦芽糖阿德”的绰号,讨厌爸爸这份麦芽糖的工作。
至于爸爸所做的麦芽糖,他则是一口都不愿意沾。他下决心用功念书,要找一份很体面的工作,更重要赚很多的钱。北上读大学,离开家的那天清晨,阿德趁爸爸还没起床,悄悄拎着行李出门。他在客厅的茶几上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爸,我走了,以后不会常回来,您自己多保重。”
那天起,老李就开孤零零地过过子,每天早上,他还是骑着脚踏车,沿街叫卖着他的麦芽糖,中午依旧啃着白馒头果腹,把所有攒下来的钱,寄给念大学的儿子。大家都觉得老李变了,变得沈默寡言,变得郁郁寡欢。
而在城市里念书的阿德,除了过年,他很少回家,因为他不喜欢回去那个人人都知道他是“麦芽糖阿德”的小镇,也不喜欢回到那间充满麦芽糖味道的屋子,他想要努的摆脱贫穷,摆脱这一切。
毕了业,当完兵,阿德果真如愿的在一家高科技公司里工作,他每天穿上西装,打着□带,开着车,体体面面的去上班。忙碌的工作让他更抽不出时间回家,这也正好如了他的意。
老李年纪大了,头发早白半边,他谢绝儿子要他搬去同住的提议,每天仍然踩着脚踏车去卖麦芽糖,镇上的孩子们开喊他“麦芽糖爷爷”,他们喜欢吃麦芽糖,更喜欢这位麦芽糖爷爷,常常和他一起坐在小公园里,像麦芽糖般的黏在他身边听他说故事。
而有了这些孩子们作伴的老李,日子一点也不寂寞。一天早上,老李依旧蹬着脚踏车,准备去卖麦芽糖。才骑到巷子口,突然被一辆飞快拐进巷里的摩托车给撞到了,身后木箱里的麦芽糖罐,倒的倒,破的破,散落得到处都是。
附近的街坊邻居知道老李受伤的事,主动为他送饭菜,而孩子们一听见麦芽糖爷爷受伤了,也纷纷跑到老李的家来探□他,缠着他说故事。那天晚上,当老李正打算熄灯睡觉时候,突然发现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接着,门开了,亮出了一瘦瘦高高的人影。
原来是接获邻居通报而赶回来的儿子阿德。老李兴奋地抬起打着石膏的腿,辛苦的爬下床,撑着拐杖,一步步吃力的走向阿德。
“爸!”阿德见着满头白发,屈驼着背,脚上裹着石膏,双手撑着拐杖的父亲,心一揪,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觉得父亲老了,真得老了。
“阿德,你一定还没吃饭吧,来我帮你下碗面。”说着,他便转身一拐一拐地走向厨房。
“爸!”阿德看着眼前这眼前这个为他辛苦一辈子的父亲,看着满屋子的麦芽糖罐儿,闻着浓浓的麦芽糖味儿,整个呆呆的愣住了。
“我 不饿,吃块麦芽糖饼就够了。”这是阿德第一次主动想要吃爸爸做的麦芽糖。老李熟练地拿起一张脆饼,抹上麦芽糖,撒上梅子粉和花生粉,再合上另一张脆饼,递给身边的阿德。阿德张大嘴咬了一回,细细地龃嚼着,而他此刻的心情,就像嚼在嘴里的麦芽糖饼一样,脆脆的、酸酸的、甜甜的。
人人都很愿意牺牲当下,去换取未知的等待;牺牲今生今世的辛苦钱,去购买后世的安逸。但许多事,在你还不懂得珍惜之前已成旧事;有许多人,在你还来不及用心之前已成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