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龙天任几年来得罪了的很多领导,所以,这些收钱的单位索要的特别严格,分管基建的吴学青对前来索取费用的有关单位左右逢源,说尽了好话,能拖就拖,能躲就躲,实在躲不了、拖不了了,就“表示”一二千元钱。但打发走后不几天,他们又来了,后来经龙天任同意,他就在局门口的劳动服务公司安了个办公桌上班,内部人员有事就到劳动服务公司找他。
这样躲避了一段时间,龙天任和吴学青暗自庆幸很“有效果”。突然有一天,县自来水公司的将劳动人事局的水阀给关了,声称不交齐“水资源增容费”就不供水。这样一来,局机关大院数十户人家都没水吃了,工地上也只得停工。吴学青大急,找龙天任商量,两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有好办法,吴学青认为只有叫龙天任出面请几个经理吃饭,龙天任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
求人面子小,吴学青跑了数趟才将几个态度傲慢的经理接到位,在新开业的“白雁大酒店”摆了一桌。开席前,吴学青就提醒龙天任,在五个正副经理中,一个姓李的一把手经理为女儿招工的事求过劳人局,龙天任因为学历问题没给办;另一个姓曹的副经理因为老婆聘干问题也找过他,他都没给办。提醒他,到时候在酒席上搞他个下马威。龙天任无可奈何,他也没有应对的办法。淡淡地笑道:“等一会只有癞蛤蟆垫床腿--硬撑喽。”
不出所料。席间,五个经理轮流轰炸着与龙天任喝酒,劳人局几个副局长爱莫能助,龙天任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但自来水公司几个经理哪肯甘休?龙天任早已是头重脚轻,天旋地转;姓李的经理似乎已看出龙天任“不行”了,于是提议说,你这“打包局长”不是想为你单位节约吗?那好说,我们俩人喝,谁也不准参加,我们喝一杯免五千元钱。龙天任这时似乎就清醒了,他恳求说他不能喝了,吃鸡骨头陪酒,李经理似乎对他很了解,坚定地说:“不行,那是你长项,我不跟你比吃骨头,不喝拉倒。”龙天任看出对方的傲慢,心想:“这单位的利益、职工的利益都系在我一个人身上了,看来不喝是不行了。”于是就摇头晃脑地说,能不能改为喝一杯免一万元钱,喝五杯将五万元全免了?姓李的经理强硬地说不行,没有商量的余地;几个副经理也开心地帮腔说,陪李经理喝十杯酒,将五万元全免。龙天任没有退路,只好硬着头皮喝,当他与李经理喝到第十杯时,他再也支援不住了,还没走出包房就吐了起来,几个经理大笑不止,夸奖他十杯酒免了五万元的费用,大占了便易。龙天任手下的几个副局长不安地将他送回家里。从车里将他扶下时,龙天任似乎还有一分的清醒,语无论次地问水阀开没开,局机关围上来一大帮干部职工高兴地对他说,水阀已开了,有水吃了。
龙天任回到家里,一直不断的吐出秽物,腹部翻江倒海的疼痛。吃了些平时常服的胃药和消酒药全没用,到了半夜,就出现了胃出血,从嘴里吐出来的都是满口的鲜血。杨菊花慌了手脚,叫来吴学青和司机小冉将他送到县一医的急救室洗胃、灌肠、挂吊针。
金秋十月,祥龙县蒋县长被调任地区副专员。关于县长的人选,一时间人们议论纷纷,有的说要从外地调个县长来,有的说某某副书记要搞代县长。但中国官场上的事风云莫测,很多事情往往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正当人们在猜测、在传说、在揣摩的时候,一个不动声色的人物--刚进入县委常委不久的副县长陈青栋被地区组织部决定为祥龙县代县长。几个据说最有实力的常委一下子都沉默了。
陈青栋担任代县长后,副县长的位置自然留下了一个空缺,而且都要在开年后的三月份人民代表大会上选举产生。
县委王中文书记召见龙天任。他来到王中文的办公室。
在镶着白色大吊灯、铺着红地毯的办公室里,王中文座在他那宽大的老板桌后面,瘦小的身子与那宽大的太师椅很不协调,身子一动不动,只有炯炯有神的双目不停的梭动,似乎要看透龙天任的五脏六腑。他身后的墙上悬挂着一张耀目的横幅,横幅上是“天下为公”四个大字的行草。龙天任坐到一边的沙发上,公务员为他倒了一杯茶后就出去了,龙天任忙打开手提包,从包里掏出笔记本来说:“一直想来见您,又怕您太忙,有几个工作上的事跟您汇报一下……”王中文不动声色,轻轻一笑说:“这些都放一边。听说劳人局要分为人事局和劳动局,有准确消息吗?”龙天任诚恳地道:“已说了多年了,现在传说的多一些。我去年在省里开会时领导就说要分,但上面一直没有正式档,谁说了也不算。”王中文紧靠在椅子上,只有一张薄薄的嘴唇跳动着说:“你知道我今天找你有什么事吗?”龙天任一愣,他迷惑地说:“我……不知道……”王书记突然从椅子上弹起,坐直了身子说:“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跟你说一个事,这个事是我反复考虑之后决定的,还没有与常委商量,至于最后的效果怎样,我不敢下结论,但只能说我尽自己的能力,你说好吗?”龙天任没有弄清他话语的含义,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说:“我听您指示……” 王中文十分欣慰地看着他说:“是这样的,我想把你作为副县长的侯选人。这次竞争很激烈,找我的人很多,唯独你没有主动找过我,而是我主动找你。明年开春后要搞人大换届选举,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王中文的话语平缓而坚定,亲切而友善。
龙天任听后心想:“他没跟常委商量的事跟我说了,那就意味着违反了组织原则,违反了组织原则的事为什么要做?”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说:“感谢您对我的关心……,就我的工作能力而言,我感到当这个劳人局长就很吃力,都是在您和江部长的帮助教育下做了一些工作。我有两方面的考虑,一是服从组织的安排,二是在平等的条件下竞选我愿意参加……”王中文深沉的双目直视着他说:“你这话说的我就不喜欢听了,难道我们什么时候选举不公正吗?再说,从上到下找我的人很多,那些跑官要官的人。我偏偏不给官给他做,我欣赏的是你的个性,你办事的能力。当然,人无完人,你群众基础差一点,这些都可以改正,现在离选举还有四五个月时间,以后不要再说‘能力有限’之类的话了,再说,按照选拔干部的‘四化’要求,你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最年轻的局长,正宗的学本科。我有一句话你可能是听说过的:你不会吗?我手把手教你,你什么都会是吗?我反而不用你。我们共产党的队伍用的就是组识观念强的人,也就是听话的人,放心的人,可靠的人,你说是吗?”龙天任汗流浃背的听着,他感到与这个一向很尊重的县委书记无法勾通,他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是轻轻地点点头说:“感谢您的教诲,我将尽力做好……”“这就对了,进步很快嘛。”王中文颇为满意,自恃地说:“这次有不少的科局长、乡镇书记镇长想竞争副县长,我对你很有信心。”
龙天任心里不踏实,苦笑道:“那么多竞选对手,我有可能吗?”王中文面含讥笑地看着他说:“按照选举法的程式进行嘛!人多了你就怕了?”说着站了起来,意思是叫龙天任该离去了。龙天任忙跟着站了起来,王中文突然又道: “与温秘书长最近联系过吗?”龙天任平静地说:“有,他前不久还给我打过电话。”王中文不快地看着他说:“他给你打电话?这就不对了嘛!人家可是厅级领导呀,比我都高一级呢,以后要主动与人家联系,要尊重领导嘛!--你近几天给他打个电话,就说我要去拜访他。记住,一定要注意说话的口气!”“我记住了,” 龙天任笑道,心想:“我与他可是同学纯真的感情,如果我也喊他‘温秘书长’,他能接受吗?”正要出门时,王中文突然又道:“对了,还有一事,……温秘书长爱吃什么?还有些别的什么爱好?”“爱吃什么?”龙天任一愣,心里暗暗好笑,随即捎着头皮也想不出他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如果不给一个交待的话,他不会善罢甘休,但用什么来搪塞他呢?猛然想起有一次在一起吃饭时,温从舒点了一个牛鞭火锅。想到这里,嘻嘻一笑道:“他呀,好象喜欢吃牛鞭火锅……”王中文眼睛一亮,微笑着说:“好,我知道了。”
离县人代会的选举还有四五个月,一些正科级的局长、乡镇党委书记、乡镇长都开始了拉关系、走后门、送金钱的频频活动。为了制止乡镇党委书记和县直有关单位局长的“跑官”问题,经县委研究,指派组织部确定三个侯选人。江永喜带着数十人的考核小组忙了半个多月,确定了粮食局长常化凯、城关镇党委书记马连国和龙天任三个人为副县长候选人。
候选人资格初步确定后,一些离奇的事就接二连三的出来了。
首先,双日刊的《祥龙报》连篇累牍的报导县粮食局在常化凯的领导下日新月异的经济改革成果;紧接着《祥龙报》头版头条以醒目的标题发表了《他为农民脱贫致富倾注热血--记城关镇党委书记马连国的先进事迹》的文章。县电视台的新闻也异常热闹,不是报导粮食局在常局长领导下的成就,就是报导“为农民倾注热血的马连国”。
一年伊始。年底了,龙天任和往年一样,到乡镇劳动服务公司考核基层的工作,一个星期吃住在乡下也没回来。这天,他下乡回来,刚走进办公室,吴学青拿着两份省报进来了,微笑地递给他,叫他看一看。龙天任打开一张,只见湖北省党报第二版右上角的大标题是:“粮食大县粮食局长的风采”。小标题是:“记祥龙县粮食局长常化凯”。龙天任看了一眼放到了旁边,又打开第二张翻起来,在省党报的第二版写着:“农民脱贫致富的带路人--记祥龙县城关镇党委书记马连国”的报导。他又相对了两张的发表时间,两张相隔三天时间。看了几个小标题他就放到了一边,莞尔一笑说:“这没什么不好呵,省党报都报导了我们祥龙县的人和事嘛!这不提高我们祥龙县的知名度?”吴学青无不忧虑地说:“可是--,这种宣传会使您很被动呢。”龙天任疲惫地说:“他们要宣传,就让他们宣传去吧,我在乡镇的跑了几天很累,要回去洗个澡!……近几天局机关没什么事吧?”吴学青忙道“局机关是没什么事,不过……”他说着站了起来,打开手里一叠稿纸交给龙天任说:“我们几个副局长想来想去,觉得您参加这次选举一定很被动。都主张叫我写个稿子,通过我在省党报搞副主编的熟人发出去,您过一下目。”
龙天任狐疑地拿在手里看起来,吴学青又道:“昨天我和赵宏雪已到省里去了一趟,饭也请昆副主编吃了,他说付二万元‘赞助费’就能发表,还说要是以本县名义不方便,他找个记者落款。”龙天任看文稿大标题写着:《甘洒热血写春秋》,小标题是《记祥龙县劳动人事局局长龙天任》,听吴学青说完,立刻讥笑道:“拿二万元去为我发这个文章?是你个人拿吗?”吴学青讷讷的道:“嘿,……这个,自然是单位上拿了,人家常化凯和马连国不都这样发的稿吗?”龙天任一股无名之火犹然而生,怒视着吴学青说:“我好车子不买为了什么?为了节省五万元钱,喝酒喝的吐血又为了什么?你要给我龙天任抹黑吗?我龙天任是靠踏实的敬业精神在省里、在地区和县里扛回了一面一面的红旗,拿回了一块一块的奖牌,是好是坏让人们评说去。是几天就能把形象‘包装’出来的吗?”吴学青胆怯地看了他一眼,焦急地说:“可是……,现在的人只注重表面的东西呀!谁在乎您做了多少工作,是什么政治观点?” 龙天任厉声道:“你叫我拿二万元去买个发表文章的地方,那是新闻报导吗?我们的省委党报竟是这付德性,听了都叫人恶心!”吴学青又道:“可是……”龙天任不等他说下去,一拍桌子道:“你少给我出这些邪门歪道的点子,有精力多搞些工作去,以后别再与我提这个事。”吴学青见他发火了,伸了伸舌头,不再言语了。
龙天任回到家里,只见客厅里几个脱了皮的旧沙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对油光放亮的太师椅,杨菊花和叶忠宝笑盈盈的看着他。龙天任将公事包递给杨菊花,不解地道:“怎么?这么早就准备过年哪?沙发都换了?”杨菊花接过他手里的包,微笑着说:“不是,是忠宝买来的,我刚才还在责怪他呢。”龙天任一听就皱起了眉头,厉声道:“你真是胡搞,你不攒一点钱娶老婆?我那旧沙发还可以坐几年嘛!”叶忠宝沾沾自喜地说:“我们又换了个新警长,对我可好了,不断地给我加工作担子,所以奖金也发得多……,我们派出所的一般职工家里都比您家里漂亮呢……”龙天任严肃地说:“我跟别人比什么?以后不准再搞了。”
三个人正准备吃饭时,电话响了,龙天任进房间接听电话,听出是江部长的声音,江永喜一开口就发火了,说几天跟他联系不上,下乡也不打个电话回来。龙天任就对他汇报这次考核劳动用工中存在的问题,话刚出口,江永喜就厉声道:“我对那些不感兴趣,--我问你,你怎么给管政法的胡书记也得罪了?”龙天任吃了一惊,不安地说:“没有呵?我很少与他打交道,见面都少……,怎么回事?”江永喜发怒的声腔说:“怎么回事?你的候选人资格差点没通过!--县委常委会议内容我本来不该给你说的。我问你,你要实说,你是不是收过一个军转干为了安置工作送的一台大彩电?还有别人的钱财?”龙天任的头部像是被打了一闷棍似的懵了,全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颤声道:“什么?我收别人彩电?彩……彩电在哪?”江永喜道:“这是我要问你的事呵,我虽然不信,但人家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怎么说?”龙天任回过神来,他不安地道:“我家里到现在还不是那台十六寸的彩电吗?您不是见过?” 江永喜叹道:“我怎么不相信你呢,你两袖清风反而还落下这等无聊的话题。
……这都是有计划有预谋的呀;而且有人说,有一封举报你经济问题的信,我解释你不是那种人,给上级送礼都是个人掏腰包,局机关分房你让给老干部,但有的常委说你是‘隐其计,藏其锐’,说你是做表面文章给别人看的,说不能把你作为候选人,我当场就拍胸说:我拿我的党性担保,如果龙天任收了人家彩电的话,首先处理我,……陈青栋对你似乎也是成见很深,他说这是表面现象。最后王书记说了一句话才平息了下来,他说:龙天任是我们县最廉洁的干部,有两个事可以说明问题,在外面吃饭后将剩菜打包,这一点我们县有多少人能做到?第二,不知你们注意没有,--他外面虽然穿着笔挺的西装,内面衬衣是烂了打的补丁,我好几次见他时都不经意的看到了。你们现在有谁穿补丁衬衣……”龙天任脑子嗡嗡着响,江永喜说了些什么他不注意听了,他努力搜索自己的记忆,猛然想起收到一台彩电的事,醒悟似的说:“去年是有这回事,有个好象姓……杜还是姓林的军转干,为了安置到法院去,给我送了一台彩电,我一回家菊花就给我说了,第二天我就叫办公室的赵宏雪送到他家里去了,后来我根据政策和接收单位意见,还是把他安置到法院去了。你们县委可以派县纪委的来调查呀……”“好了好了,尽管已通过了候选人资格,我心里也难过!”江永喜语重心长地说:“你装着什么也没听见,心中有数就行了,跟任何人不要提起这件事。透露县委常委会议精神是要受处分的,这样看来你得罪的人确实太多了。这才刚开始,暴风雨还没来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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