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作为反革命分子而被枪毙的投毒犯张德才,投毒的真正动机,原来不是破坏社会主义事业,而是出于报复的目的。张德才在工地,刚开始时还表现不错,热情而勤快,赢得好评,所以被安排为排长。但1959年,三门峡水利工地上的那些民工,被要求“大跃进”地干活,却吃不饱肚子。冬日的下午,张德才因“肚子咕咕叫”,竟然躺在宿舍没出工。于是他被在大会上“辩论”(即批斗)了,此前多吃馒头和窝头的事也被揭发出来。随后因不积极出工,又被“辩论”了一次,这次批斗得更厉害,列举的罪状有:他说去死了的几个人那里“能吃饱”,显然是诬蔑食堂吃不饱,还“装病”,“反对大跃进”。从此他被整得灰溜溜的,在人前抬不起头来。他对被“辩论”怀恨在心,决计报复批斗他最厉害的副连长仝某,但因无法给仝的碗里放药,最后将药放进了大家的锅里,犯下了弥天大罪。
在家喻户晓的“六十一个阶级兄弟”中,其实有不少是地主富农子弟,还有个别是反革命家属。在极重视阶级成分之日,他们是不能算作“阶级兄弟”的。但为了突出“阶级兄弟”的概念,这些出身不好的人的家庭成分均被填作下中农或中农,暂时享受了“阶级兄弟”的待遇。
事件过后,他们又都全部恢复了原成分,在随之而来的阶级斗争和“文革”中,均遭受严厉打击,有的被毒打致残,有的被迫自杀,更多的是娶不到老婆。由于该书作者详细调查了中毒者后来的情况,所以“六十一个阶级兄弟”中这特殊一族的情况,也就详细记录在案。
当时只报道在感人的救助下,“六十一个阶级兄弟”全部获救,并没有报道后来的治疗情况。其实中毒民工大都留下了后遗症,不少人患了眼疾,有的大脑受症而痴呆,有的因患了胃癌或肺气肿而死去,还有一些其他病。
当年中毒事件发生后,令人颇多感触的还有我们的新闻界。平陆小报的记者当时最先得悉此事,但请示县委后,有关领导指示不许报道。
晋南地区报和山西日报同样悄然无声,不作任何报道。中毒时间为正月初六,即1960年2月2日,直到2月6日,北京晚报才登出了一则报道《千里急救》,将该事件公开,从而引发一场旷日持久的新闻潮。当听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广播时,太原、晋南的记者们,还有平陆小报的记者,这才猛醒,有人感叹说:还是北京的报纸有水平,“选择救人角度真妙!”于是立即行动起来,争先恐后地报道抢救经过,外地的报纸也都积极参加进来。影响最大的是中国青年报的《为了六十一个阶级兄弟》,使“六十一个阶级兄弟”成为那次事件的代名词。新闻潮又引动了文艺界的竞争。新闻界、文艺界对此事件报道和宣传的声势和规模,是建国以来从未有过的。
平陆事件被报纸、电台、戏曲、电影大力宣扬,当时有其政治原因,这就是高昂的跃进曲响彻全国,而“左”的错误和浮夸风造成的灾难,也威胁着全国。于是平陆事件便被大力宣扬,用来抵消全国性的饥饿所造成的不良影响。
平陆事件在全国大力宣扬,还因为它可以作为阶级斗争的具体表现,为主张阶级斗争是社会主义时期国内主要矛盾论提供了有用的依据,所以随后便用来为骤然高涨的阶级斗争形势推波助澜。由山西省委主管政法的副书记亲自定稿的平陆县人民法院布告,在省城大量印刷,在枪毙投毒犯的当日,全国各地同时张贴,在当时也是前所未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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