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大悲哀学科分别是:
一、道德学,或者说伦理学。
本人首当其冲地想到的是这一学科。从事这一学科工作的人,其道德水准不一定比别人高。这是一个人最大的悲哀。口口声声、字字句句要向别人宣传如何做人,如何遵守社会公德和私德,但自己的行为呢,却往往与之背离。我不知道这样的人会不会人格分离?
最早给我这一印象的是我刚大学毕业没多久,某校一个从事道德教育工作的人,把自己的女学生诱奸了。这家伙已经不是初犯,但前面的学生,没有检举他,所以,直到有勇敢的女学生检举出来,大家才明白。于是举校哗然,并且愤怒:一个教别人如何道德的人,自己却怎么一点也不道德!
如果说仅仅是个案也就罢了,但如果各位仔细观察自己身边的人和事,恐怕就会与我一样得出“这不是个案”的结论。想想当我大学毕业时才20岁,现在已经过了“不惑之年”,20多年来没有改变这一印象,就说明后来所经历的人和事进一步印证了我最早的看法。
一个人的道德是靠什么教育出来的?绝不仅仅是几门课!现在高校中制订人才培养计划时,从事“两课”教学的人,拼命地争课时,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是:中央都要加强“两课”教育,我们为什么要削弱?他们忘记了更重要的两点:中央说的加强,不是指要增加多少课时,而是要通过多种形式、特别是学生容易接受的形式,提高学生这方面的素养。更重要的一点是,学生谁爱听你讲那些干条条?我当学生的时候,学风不用人抓,应该说是能够认真学习的了,我们就不喜欢听老师讲那些干条条。现在的学生,思想比我们活跃,眼界比我们开阔,可供选择的东西比我们那个时代更多,而学习又没我们那个时代刻苦认真,他们会乐意听你讲干条条?梦吧。我上课的时候,有时无聊,就问学生,你们最喜欢的课是什么课?没一个说是那些干条条的;我又问他们最不喜欢的课是什么课,大部分说是那些干条条的。教育的目的,或教人知识、技能,或培养人的思维方式,等等,都要有两个前提:第一,听得进去;第二,听得懂。你给他讲那些不爱听的东西,起到了什么效果?如果说靠这些干条条可以提高学生的道德水平,也起码要他听得进去呀,何况,我怀疑的是,即便他能够听进去,就能够提高其道德水平吗?那些贪官污吏,哪一个不是经常学习这些干条条的?!他们不仅经常听,而且还理直气壮地讲给别人听。然后从讲台上下来,干偷鸡摸狗的勾当!
所以说,道德,不是仅仅靠几门课可以培养的。至于到底应该如何提高人的道德水平,我不是道德学家,不敢妄论。
所以我认为,道德学,或者伦理学,是人类第一大悲哀学科。
二、教育学
从事教育学研究的人,不一定会教育!
我说的是“不一定”,当然也有很多会教育的。我把教育学排在第二位,至少说明比起道德学来,反差没有那么明显。
也是刚刚大学毕业的时候,因为我不是师范学院毕业的,所以,学校请来了某师范学院的教授,给我们讲教育学,包括怎样上课。大约讲了一周。我除了第一堂课的前半小时听到了他的话,剩下的时间,我要么逃课,要么看英语。那时我正在教英语呢。一个学物理的,教英语,不努力咋行?
即便你能上好课,就等于你会教育么?也不是。关键要看你到底要教给学生什么?我去年在北大听到一个故事,是这样的:某系毕业20年的学生聚会,大家酒足饭饱之余,回顾原来在大学里学的课,哪门课学得最好。结果怎么着?那个上课效果最差,差点被学生赶下讲台来的老师,他那门课大家学得最好。因为那位先生讲的东西,大家不明白,就只有自己看书、研讨。当然,我在这里不是为上课效果差的老师找有利的论据。两个时代的学生不一样了。那个时代的学生,没听懂,会自己钻研;现在的学生,不要说听不懂的,即便能够听懂的,也有很多人不会去听了。所以,各位从事教育工作的人,不能照搬。
中国的教育,的确是个大问题,这几乎成为人们的共识。邓小平先生就曾经说过,“最大的失败是教育的失败。”这一观点是正确的。但邓小平先生没有真正找到如何解决这一问题的方法。这也不能怪他老人家,他毕竟不是教育家。我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中国的教育对中国国民的摧残,比任何一次战争、任何一次灾难都要严重,因为这不仅仅是局部的事情,也不仅仅是一代人的事情。想想吧,我们现在到底教给了学生什么?我从事教育工作20多年,我唯一能做到的是,把我任教的课尽可能地上好。但这就是教育好了学生么?不是。对一个人终生有益的不是知识,而是能力和品质。知识这东西,你永远学不完,只有不断地学,但如果没有学习知识的能力,没有应用知识的能力,没有创新知识的能力,再多的知识也没有用。而如果要教学生一些无用的知识,则更是浪费学生的时间和金钱!
三、经济学
经济学完全有资格排在第三位。学习经济学的人,不会搞经济!我这里说的“搞经济”,涵义是很狭义的,就是不会挣钱,更不会赚钱。我本人就是学经济的,除了工资、稿费和咨询收入外,没有其他收入来源。我还算好点的了。我的许多同行,只有工资。并且,工资不高。我们系的老师,一人的年收入就那么几万块!一个天天受着经济学熏陶的人,却没有多少经济收入,也是怪可怜的!
如果说经济学家只是没钱,那倒罢了;更要命的是,经济学家对经济的判断、指导经常出错,更不要说对经济的预测了。现在盛行的计量经济学家,跟着数学家的屁股后面屁颠屁颠,做秀来一番“科学家”的模样,但他们所作的预测,能够有10%正确的,就谢天谢地了。即便有这可怜兮兮的10%,其准确性又不敢恭维。哎呀,人家叫你经济学家呢,“家”,何等荣耀的称谓,我们曾经梦想的不就是成名成家么,可你学的东西根本就不管用。写出一篇论文来,没几个人看。我曾经写过一篇杂文,叫《两个半读者的文章》,就是指的此类论文。哪两个半读者:编辑,要算一个的;你自己,当然要算一个的;至于审稿人、主编们,加在一起算半个吧。这样的文章,纯粹是浪费世间财富。可每年,这样的文章何止千万?
如果说只是他们的判断、预测出错,那也罢了,问题是他们还要到处“好为人师”,去指导企业、指导政府,结果,导致纸面上的错误变成了实际上的错误。这样的错误,恐怕比浪费点钱,吃一桌20万元的大餐,甚至比贪官污吏贪污100万两银子,都要有破坏力!
四、文学及艺术
文学及艺术虽然不像道德学、教育学、经济学那样有破坏力,但其影响很大,所以,足可以坐第四把交椅。
学习文学、艺术的人,很少能创造出作品来的。数一数哪些能够在文学艺术史上排上号的人,有几个是学文学艺术科班出身的?
怀着满腔热情去学习文学艺术,到头来自己不能创作,眼看着孩子都是别人的,自己只能评头论足地说“这孩子乖”或“不乖”,那滋味,恐怕就像那些患有不育症的人吧,你说这有多悲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一辈子连个作品都弄不出来,那不是典型的“无后”么?
五、管理学
仔细想想,管理学该排“老五”了。
学习管理学的人,却不一定会管理。这里所说的“会管理”,当然是指实践了,不是指会吹牛皮。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哈佛大学商学院,这可是出管理人才的地方了吧,其MBA毕业生,10年后的平均年薪据说超过了50万元呢,比美国总统的年薪还高,但据说哈佛商学院的历任院长,很少有用自己所学的管理学知识来管理商学院的!
也许你要说,人家哈佛商学院的MBA毕业生,不是会管理么?请注意,哈佛商学院招收MBA学员,是有严格的规定的,要有一定的管理经验和业绩,才收。不像国内的这些招收MBA的大学,管你阿猫阿狗,只要交钱,都收。所以你去调查一下中国的MBA学员,有多少在从事管理工作的。大多数人,无非是混个文凭而已,因为大家都知道,MBA的文凭比硕士学位好拿,而待遇又一样,当然就乐意去拿这个文凭了。我就曾宣布一条,我系不招收MBA毕业的来当教师。当然得罪了不少人。但得罪了也就得罪了。
我在很多场合发表过这样的观点:管理能力,60%以上是天生的,后天的努力,只占很小的成分。我认识很多善于管理的人,他们从来就没有学习过管理学。一个大字不识的村支书,他们村办了5个企业,他管理得井井有条,把整个村的面貌都变了。但他不会签字,只会盖章。一个私章、一个公章,常年挂在裤腰带上,要用的时候,拿来一摁。常常的,横竖上下不分,因为他不认识。好在盖章的法律效力,与横竖上下无关。因为要外出,不识字不行,怕进错厕所。他老婆高中毕业,教了他三年,他终于不耐烦地学会了自己的名字和男女二字,总共5个字,打死也不再学了,说多认一个字都多余,就像现在的学生说“考61分都识浪费”一样。
这样的例子不少。
是不是管理学就没用了?不是!管理学有用着呢。比如,一个本来就有管理能力的人,学了就如虎添翼。但一个本来就没有管理能力的人,学了,最多是能够给别人出出主意,自己去管理,没戏。不说多了,搞管理的人,恐怕没有不得罪人的,但如果你本身就是一个和事佬,即便你学到管理学博士,评了管理学教授,你同样还是一个和事佬,你不会去管理人。很多年以前我就写过一篇文章,叫《比较的艺术》,就是说只有自己跟自己比较,才有可能得出有意义的结论。你跟人家比,很多因素都不一样呢,怎么比?所以说“人比人气死人”是完全正确的。要证明管理学是否有用也一样,不能把一个人跟另一个人比,只能把这个人跟他自己比。
既然学了管理学也不一定能管理,所以,学管理学的人,如果感觉自己不是从事管理的料,就要么教书,告诉人家怎么管理;要么做管理顾问,给别人出出主意,就是“军师”或“师爷”那种角色。千万别以为学了管理就能干管理,那就只会害人害己。我在浙大读研究生时,是快20年前的事了,我们师兄弟几个,是全国第一批学城市经济管理的人,那时另外一些专业的师兄弟们,喜欢拿我们来开玩笑,说,“你们几个,今后当了市长助理或者市长,别忘了哥们儿!”狗屁!我们那帮师兄弟,没一个当了市长助理的,更不用说市长了。当市长的人,没一个是学城市经济管理的!
六、政治学
接下来要说的,就是政治学了。学政治学的人,不一定能搞政治。
如果大家有兴趣,不妨查一下各国的元首,有几个是学政治学出身的?如果说国家元首的范围太窄,那就扩大到部长一级的人物,有几个是学政治学的?
搞政治需要什么样的素质,我不太清楚,但我至少知道一点,能够搞政治的人,也应该是天生的。至少我不是这样的人,要不,我就不会离开政府机关了。想当时研究生毕业分配在机关,整个就我一个学经济学的研究生,领导很重视,又派我到党校学习,又让我到基层锻炼,短短两年,“上山下乡”都弄了个遍,据说马上就有可能提升。可我在政府部门也就干了两年,从乡下锻炼一回来,立马申请调到高校。
但我对搞政治那套的把戏,多少有所了解,我可以指导别人去搞政治,但我自己不行,按现在流行的话说,叫“行动力”差。要想在那堆儿里混出个人样来,你必须有以下几大功夫:第一,说功。包括想说的话不能说,不想说的话必须说,该说的话才说。你不仅要口才好,还要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没有深厚的根底,做不到。
第二,忍功。忍得一时之气,不,是要忍得一世之气,知道吧。要有“前二十年给别人干事,后二十年才有可能别人给你干事”的心理准备。如果你只想任性乱来,那最终是一辈子给别人干事,眼看着原来是自己下级的,成了自己的上级,颐指气使的,你受得了?
第三,表现功。要善于表现自己,但又不能露骨。这世上,“量”啊“质”的,都简单,唯有“度”,最麻烦。你能把握好度吗?不是说你做得多就能得到领导的欢心,绝对不是!要领导欣赏你才行。我当时在机关的时候,干的事没比别人少,但领导不喜欢我,因为我经常迟到早退,我住的地方离上班的地方,要坐车兼走路 50分钟,所以,尽管我早上7点就出门了,但如果一堵车,8点倒不了办公室。领导比你早到,他能高兴吗?我的同事,住的近,走5分钟就到办公室。他7点 45出发,7点50到办公室,打好了开水,做好了清洁,领导来了,说“小伙子勤快”。但他没哪天做了我那么多事。因为他8点半就离开了办公室,11点半才回来,捱到12点15,下班,比领导走得晚。领导又说,以“办公室为家”。
第四,追随功。要搞政治,不追随人是不行的,没追随对人更是不行的。不是说你能力强你成绩突出你就上,绝对不是!是领导说你能上你就上。
第五,见风使舵功。见风使舵是什么,就不用多说了。要追加的一点与第四大功夫有关,就是如果你原来追随错了,要能够及时改变方向。我有位同事,上面换了三任领导,他的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从来没动过,其他部门的头儿,基本上被换了个遍。你说人家主任的功夫如何?
当然还有其他功夫,因本人只在机关“修学”两年,还有很多东西不知道。但就是这五大功夫,就够考验你的了。这些东西,是政治学里能学到的么?当然不能!所以,学政治学的不一定能搞政治。
七、社会学
社会学应该算第七了。学社会学的人,对社会问题一筹莫展。
我对社会学虽然曾经喜爱过一年,但由于是20年前的事了,现在社会学也与时俱进,变化很大吧,所以,不敢多言。只讲一个故事。
我的一位研究社会学的朋友,回家的路上被人拦截,抢了。他当然非常气愤。他气愤的主要不是自己被抢了,而是因为他被抢正是在他研究车匪路霸问题的时候。他非常气愤,就告诉了我。我也非常气愤,尽管这不是一个经济学问题,但因为他是我的朋友。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我的一个当警察的朋友。我的警察朋友也很气愤,因为这事就发生在他的辖区。警察朋友很认真,就和我一起去找我的被抢的朋友调研。第二天,我的警察朋友就抓住了抢我朋友的人。
我的研究社会学的朋友对我的警察朋友感激不尽:还是你们能解决社会问题,我干脆改行干警察得了。当然他没有当警察,因为他的生理条件不太适合,要是他的生理条件很适合当警察,我想当时也就不会被人抢了。
八、哲学
关于哲学,我就更不好说多少话了,因为太高深。但我认识不少搞哲学的人,所以我可以作点评价。
哲学,据说是“智慧之学”,但我发现他们大多不太“智慧”。当然,也许你要问我,什么是智慧?我当然回答不出来,因为我觉得这本身就是一个哲学问题,而不是一个经济学问题。我也问过我的那些搞“智慧之学”的朋友,他们的答案,没一个让我满意的。不是我要求太高,其实我这人要求很低的,但的确他们的答案不令人满意。连“什么是智慧”都不会回答的人,难道有“智慧”么?
不是我一个人这样认为,凡是认识我那些搞“智慧之学”朋友的,都和我一样有同感。
好在我们这个社会本来就没有什么哲学了,所以,哲学的悲哀好像对GDP影响不大。
九、体育学
哪一块金牌是从事体育研究的拿到的?
估计没有。
我原来的一个同事,学中文的。大家考研究生的时候,他也考,但老考不上。他很聪明,改考某体院的研究生,体育史专业,结果考上了。我当时就纳闷:他那样一个瘦猴,也搞体育?
体育,同样是需要天才的。即便给我1000亿美元的奖金,或者说,要么成功要么死亡,我也不能成为姚明或刘翔。
曾经听到这样一个故事,不知是否真。说德国游泳队的教练,根本就不会游泳,但培养了许多世界冠军。我不太相信。如果这故事是真的,那么,学体育的人起码还可以当当教练。
但搞体育的人当教练有什么意思呢?除非是从运动员退役后当的教练。想想,本来该自己上场的,自己不能上,还要去指导别人上,就像眼看着人家吃肉,自己不能吃不说,还要告诉别人怎么吃,自己在一旁流清口水干着急。
刘翔的教练就很讨厌,靠刘翔的名声,捡了刘翔不愿意做或没时间做的广告来做,广告制作人要在屏幕上注明“刘翔的教练”,大家才明白。这就是搞体育又不能拿冠军的滋味!
十、天文学
天文学排在最后,是因为那么老远的事情,好像与你我无关,“天要下雨”,你就是知道了天要下雨,又能怎的?最多带把伞。难道你能让它不下了?
学天文学,但对自己研究的对象永远是可望而不可及,多悲哀!就像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远在天边永生不能相见。
大约是15年前,我在南京天文台,请教一位天文学家:您最希望做的事是什么?他遥望天边,叹道:如果我能抚摸一下我研究的星球,我就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