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人口突破三亿,成为继中国和印度之后的第三个人口大国。虽然与中印两国相比,美国的三亿人口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然而它同样引起了美国人的焦虑:美国人担心,越来越多的人口将影响他们的生活,造成能源危机和环境污染。当然,同样有人对此乐观,因为人口的增长将刺激美国国内的消费市场,推动经济的进一步发展。
但是很明显,美国人更大的焦虑并不在于人口的数量激增上,而是在人口构成剧烈变化上。美国人口突破三亿所包含的信息还有:在这近四十年新增的一亿人口中,3500万是移民,2000万是移民的子女,这还不包括1200万非法移民,与此同时,美国白人人口比重由1967年的84%下降到67%。
按照亨廷顿文明的划分方式,67%的美国白人属于西方文明的范畴中,而非白人的人口却来历复杂,有黑人,有拉丁裔,也有东亚和阿拉伯的穆斯林,他们分别属于不同的文明范畴。
第三亿美国人和他的父母
尽管美国是一个移民国家,并且以开放的移民政策为其传统价值,然而,问题是美国早期的移民结构与近几十年的移民结构截然不同。在美国建国之后,以白人为主的美国人形成了“黄蜂(WASP,White Anglo-Saxon Protestant即白种的盎格鲁—撒克逊清教徒)”主流文化,其时的美国,以文化“大熔炉”著称,擅长吸取移民来源国的优秀文化,综合为强势的美国文化。但是,随着移民来源的多元化,越来越多非白人移民涌入美国,以相近的文化为身份认同的效应失去,“大熔炉”的冶炼功能也逐渐失效,美国文化出现了“马赛克”现象:少数族群聚集而居,形成独特的社区,没有与美国文化鱼水之情。
在好莱坞科幻大片里,未来的美国总统经常是个黑人,而不是白人。这样一个意象表示了一种期待,或者焦虑:美国主流文化被挑战甚至瓦解的一天。尤其是在全球化的语境下,各种文化(文明)的融合或独立问题显得格外突出。
以亨廷顿的“文明冲突”论,各种文明的融合几乎是一种不可能完成的事情,“911”之后,以基督教新教教义为伦理的美国文化与穆斯林文化更是一个冲突的典型案例。因此,美国人口突破三亿所带来的问题,就是其人口结构背后移民的种族与文明的冲突。
尽管美国文化以超强的同化能力而骄傲,但是美国现在面临的问题是移民的增长速度已经令其进退失据,尤其是非法移民,更属于美国的意料之外的增长。这在美国人对今年3月出台的“客籍劳工计划”的争议上反映得十分明显。支持者认为这可以有效阻止非法劳工的涌入,反对者却认为它与美国核心价值相悖。因为,移民增加这个国家的活力,如果没有移民的加入,美国人口结构将更加老化——新增的人口中白人只占10%。而一些非法移民也是广布在农场、餐厅和宾馆,为美国人提供最为廉价的服务,对美国经济并非没有贡献。
美国著名作家,《白鲸》的作者梅尔维尔150多年前曾对美国人做如下的归纳:“我们美国人是特殊的上帝的选民,我们驾驶着世界自由的方舟。上帝已预先注定,人类也期望,伟大的成就来自我们的种族,我们感到了这些伟大的成就存在于我们的灵魂之中。其他国家必须快步跟上我们的后尘。”
梅尔维尔的话代表了美国文化的核心观点,美国人具有这种被上帝选中的精神优越感,这种优越感也促使美国人产生拯救地球的冲动。这不仅反映在好莱坞的科幻大片里,也存在于现实中,敦促着美国人成为世界警察,维护全人类的和平。
长期以来,美国用它那代表着最大化的个人自由、最先进的物质进步和最丰富,尤其是最平等的成功机会的所谓“美国梦”,向全世界推销美国的骄傲。然而“美国梦”吸引到大量的移民之后,美国文化并没有顺理成章地进入所有移民的世界,文化的接受和融合远比对梦想的追求更为困难。
譬如美国非法移民的重要来源墨西哥移民,就一直保持着鲜明的种族特性。根据1999年的调查,54%的墨西哥裔美国人认为他们的西班牙特征比美国特征更强,或认为他们只具有西班牙特征;37%的墨西哥裔美国人认为他们的西班牙特征与美国特征等同。他们还用Chicano“奇卡诺人”,西班牙语,意思是“住在美国的墨西哥人”)来取代Mexican American(英语,意为“墨西哥裔美国人”,是较官方的称谓)。
当越来越多的移民以出乎意料的速度涌入美国之后,以“白种的盎格鲁—撒克逊清教徒”的伦理建筑的美国文化将渐渐失去骄傲,而变成一种担忧:大量的移民不能被美国文化所标签,身份认同的分裂势必造成利益的冲突。
三亿人口不是美国人的危机,但是带来这样讯号:过去统领美国人思维的“美国文化”行将衰落,新的“美国文化”有待形成,美国社会将遇到更多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