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住过三处公寓,在加拿大住过四处公寓,这些公寓都是一般的公寓,住进前四壁徒空,搬出后又是空空如也。除了记忆中增添些零星碎片,什么也没留下。
出国前虽不认为国外的月亮比中国圆,但出国归来的人都夸国外的空气新鲜,蚊虫几乎不见,大概他们住的地方比较高档,那时给我的感觉是国外的卫生好,大环境干净整洁,小家也应该没有蚊虫之类的异客。
出国后的第一处公寓坐落在美国新泽西一个紧靠大海的小镇,小镇民风质朴,公寓都是两层的小楼房,虽不豪华却也实用,卧室、客厅、厨房和卫生间都有窗子透气通风,每户人家还配有窗机空调。在这两室一厅的公寓里,我们一家三口住了两年,度过最初艰难寂寞的旅居生活。虽然小镇的土路上时常会看到一些人随手扔的废弃物,但公寓里几乎没有什么蚊虫,只在厨房里见过两个西瓜虫,在客厅里见过一个蟋蟀。
因为先生工作变动,两年后我们搬到新泽西中部一座九层公寓的五楼,搬进去的第一天我就发现家中有不速之客—蟑螂。美国的蟑螂个头小,只有国内蟑螂三分之一大,行动也迟缓,很容易就被打死。但是这个公寓里蟑螂可不是一般的多,这么说吧,一天见到的蟑螂比在国内十年见到的还多。每天早晨到厨房一看,水池里至少有好几十只大大小小的蟑螂在那里喝水,于是一天的杀蟑螂行动就从这里开始。以前在国内我是很怕蟑螂这种令人厌恶的昆虫,见到后不敢杀也来不及追杀,顶多将其惊走或喊妈妈来围剿,现在自己的家里有这么多小蟑螂,也只好硬着头皮,大开杀戒,直杀得自己目光如炽、身手如鹰,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怕蟑螂了。
蟑螂如此横行当然要向公寓管理员汇报,他们见多不怪,胸有成竹,每月派专业人员来毒杀蟑螂两次。他们来之前,我得将厨房、卫生间包括卧室壁橱里的东西搬到客厅中央,在他们喷洒完毒药过后还得带孩子在外避难几个小时,回家后又是清洗又是搬物,真是苦不堪言。于是就不再汇报虫灾,想讨个无毒污染的环境,结果管理员还是不请自来,每月照例塞上两张“灭螂”通知。原来这栋公寓的虫灾由来已久、根深蒂固,听住在隔壁已十来年的一位退休美国白人教师说,以前她家有很多蟑螂,有一次管理员派专业人员来彻底围剿根治,现在好多了,每天只见到几个。
每月两次的灭螂运动终于让我忍无可忍,而且也实在不能忍下去,因为我又怀孕了。于是,我宁愿蟑螂横行也不让洒毒专家进门。这样的日子没过几个月就因为先生所在的那家公司关门而结束。
我们又一次搬家,这次是两层楼高的小型公寓,不过这里的公寓群是一大片,比前两次加在一起还大,估计有三、四十栋。好景不长,在这绿荫如织、靠海怡人的公寓住了不到半年,我们就流浪到多伦多这个加拿大最繁华的大都市。
接连搬了几次家后,先生总算找到了一份专业工作,我们一家也暂时住在多伦多北约克区的一栋公寓里,二女儿也在搬家两个月后出生。
在女儿满月后的第四天夜里,我起身给她喂奶,骇然发现一只硕鼠竟钻入我们的鞋柜。我的恐惧不亚于见到了魔鬼,妈妈曾经讲过,她的一位老朋友在婴儿时期被老鼠咬伤头顶,以至头脑不太灵光,结果她的两个女儿都不会念书。前不久看到加拿大一个电视剧,说的是一位生了九个孩子的穷苦母亲的故事,他们一家住在贫民窟,最小的那个出生才几天的婴儿竟被老鼠咬伤致死。种种联想让我不寒而栗,我赶紧叫起熟睡的先生,商量的结果是必须除掉这只老鼠,先生想个妙计,“先围再歼”。他把几十本书分装进一个个塑料袋,在鞋柜四周围起一道书墙,然后右手拎一袋书,左手小心地打开柜门将一袋袋鞋子慢慢取出,我大义凛然地左手持棍,右手拎一袋书,准备随时出击。鞋子快拿完时,那只老鼠“嗖”地一下窜出鞋柜,说时迟、那时快,先生手中那袋书“啪、啪”猛击两下就把它砸了个烯烂。我们终于用人类智慧的结晶—书籍杀死了老鼠,真是罪过。
这一夜自是无眠,谁知第二天的任务更加艰巨。先生去上班后,我头重脚轻地爬起来,强打精神翻箱倒柜开始全面清查工作,这一查可不得了,厨房的抽屉里有不少大大小小的老鼠屎,敢情这老鼠也是拖家带口地全家移民到这里来,可它们是非法偷渡,没经我这个二房东同意。
我抱起女儿就去找管理员,一直等到十点钟,那位和蔼的女秘书才来打开办公室的门。
“我们家有老鼠,你看我的孩子这么小,很危险。”她立即递给我几张捕捉老鼠的强力胶板,原来他们早有准备。我说:“你必须立即派人来我家堵住所有老鼠通道,捉拿全部老鼠才行。”她同情地说:“我这就找人到你家去。”回到家,我将几张捕鼠胶板放到各个关口要道,还把家中的电视和收音机全打开,让老鼠知道这是人类的领地,不许随便侵犯。在喧闹的音响中,我拥着女儿竟睡着了,醒来后,又起身四处扫视各个可疑的角落,结果在厨房灶台下发现一只被捕鼠胶板粘住的老鼠,更可恶的是还有一只老鼠正从炉头夹缝中探头探脑,我一气之下把所有炉头开关打到最大,让它尝尝火攻的味道,哪知它动作比鬼还快,一眨眼就不见了。
我气急败坏地抱起女儿再次到房管办公室,正好女秘书和经理都在,我说:“光天化日之下,老鼠在我们家大摇大摆、目中无人,我等了几个钟头还不见有人来处理此事,这地方没法住。我现在捕到一只活鼠,你们看怎么办?”女秘书对经理说:“她一早就来反映此事,我已呼彼得好几次,他说忙完手中的活就来。”经理感到事态严重,拿起手机很快叫来亨利,对他说:“你去她家看看。” 亨利二话不说跟着我上电梯到现场。一进门我就指给他看那只老鼠:“赶快将它打死拿走。”他笑嘻嘻地说:“不能打死。”“为什么?”“你千万别在这里打死它,它是有灵性的。”他拿起粘有老鼠的胶板笑着对我说:“我去拿工具和材料来堵洞。”难道老鼠还会来寻仇报复不成?“你过多长时间能来?”我惴惴不安地问。 “马上。”亨利果然很快拿来了工具和材料,边干活边说:“老鼠鬼得很,难捕获。”“那怎么办?”“别怕,我知道该怎么对付它们,等我封死所有的洞,老鼠就再不会来啦。”他说话时的神态仿佛老鼠是他的老朋友。“如果我们家还有一只老鼠存在,今晚我们就没法睡觉。”“放心吧,我保证不会再有老鼠。”他将发现的大洞小孔都堵得结结实实,然后又按我的要求检查所有可疑之处,确保平安无事后才离开。
我们抱着与老鼠誓不两立的态度暂且住下,直到再次搬家也没见老鼠出现。可是老鼠事件平息后没过多久,我发现蟑螂开始登门造访,赶走老鼠,却“引”来蟑螂。蟑螂我可不放在眼里,见到就打。
终于公寓经理收到众多举报,决定围剿蟑螂,企图一网打尽,他郑重其事地派人从每家门缝塞进一张讨伐蟑螂的声明,要求所有房客配合行动,坚壁清野,腾空所有橱柜。
我们家东西多,忙了大半天才完成任务。防疫人员戴着消毒面具,用难闻的喷雾剂毒杀蟑螂。我们全家外出避难四小时,回家后又花几个小时做清洁搬运工作,一天下来我累得精疲力竭。
没过几天,蟑螂的子孙又开始四处串联活动,准备东山再起,它们的生命力比我的一盆红花可强多了,那盆花当天晚上抬不起头来,第二天就以身殉职停止呼吸。
不久,公寓管理处又发动了一场全民灭螂活动,这次用的是对人体无刺激性的高科技药物,可能是让蟑螂吃了就绝育的产品。结果有一段时间没见它们,后来蟑螂又羞羞答答地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四处觅食,我们终于妥协地退出那户公寓,总算可以不再与蟑螂和老鼠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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