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草莓是很不起眼的一种灌木。夏末时节,像豌豆一样大小的蓝色果子,在森林里晶莹闪烁,和湛蓝的天穹、蔚蓝的海水一起,涂抹北欧蓝色的主题情调。
对于瑞典人来说,人生中值得认真对待的事情之一,就是一年一度到森林小木屋度假,放下一切,专注于采草莓,采蘑菇,猎鹿。尽管早就脱离农业社会成为高科技工业化国家,但瑞典人仍然深怀对大自然的眷恋和敬畏。
这自古以来人人共享的乐趣,在瑞典以法律形式保障下来。「自由通行权」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特殊法律,它规定,不管是私人还是公共的领地,每个人都有权在大自然中自由走动。人们可以野外搭帐篷、采浆果、蘑菇和鲜花,还可以在岸边停船。
自从人们发现,吃蓝色的草莓可大大改善视力,每到八月,这莽莽苍苍、郁郁葱葱的北欧森林,就开来了一队队异国的采莓队伍。传统的瑞典女人,个个是制作果酱的好手。北欧森林里的各色浆果,红的、黄的,蓝的,在她们手里,变成一瓶瓶满满的果酱。自制的果酱是上等的甜品,也是赠送亲友的好礼物。
平时在树林里散步,我会随手采几颗蓝草莓吃。制作草莓果酱,还是在夏斯婷那里学的。夏斯婷是那年在国际大赦会议上认识的一位瑞典大姐。她和阿勒这一对退休医生夫妇,住在离我家几十公里外的海滨小城荷伦桑,那座城郊别墅的二楼,常常是前来寻求避难的各国移民的免费居所。和很多瑞典家庭一样,夏斯婷在森林里还有一所传统的红木屋。
那所红木屋离我居住的城市不远。每年夏季,夏斯婷会开车过来,热情呼唤我们去他们的红木屋度假。车子沿著开满野花的小路进入森林深处,古老高大的松树掩映著那座红木屋。我躺在松树间的吊床上,宁静遐想,仿佛进入王维山水诗中的意境。
夏斯婷递给我一只小篮,让我们跟著她去采蓝草莓。在阳光下的欢笑声中,我们采摘著大自然赐予的诗粒。然后,在红木屋老式的厨房里,我看着瑞典大姐能干的双手,富于诗意地,将一盆盆蓝草莓熬煮搅拌,装进瓶瓶罐罐。整齐排列在餐桌上的果酱,就像装潢好的一册册丰盛诗集。
今天,瑞典人在愕然之中陷入经济危机,幸好还有这如同屏障一样的大森林,给失意的人们心灵的疗养。就像瑞典电影大师伯格曼的经典影片「野草莓」,那个主人公伊萨克教授,感觉自己在城市中迷茫,如同行尸走肉。后来他终于与世界和解,做起了温馨的梦。那老屋旁的茂密树林和草地,一片片野草莓闪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