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亚辉的老家在通州胡各庄。1987年,她嫁到了上营地区这个叫财神庙的地方,夫家姓王。
王家祖辈在通州东关一带居住,上世纪70年代初,王家老房被鞋厂占了。
鞋厂为了补偿,给王家在附近辟了一块同样大小的地,新建了房子,这就是李亚辉现在所住的地方。
在拆迁开始前,李亚辉住的地方在一条胡同深处,两侧是鞋厂和家属院的楼房,所以很难找到。
现在,她家非常好找。因为那些挡住她家的建筑都被拆了。只有一栋楼还剩下一面三层楼高的墙,李亚辉就住在这面墙下。
记者一共去了她家三次,每一次,都会担心这面墙倒下把她家掩埋。
"我们都习惯了。"李亚辉说,前些天拆北面的居民楼时,她家的房顶都被震塌了一大截。
李亚辉指着她家东房的房顶说,原来她和儿子都住在东房的,但因为天花板被震裂,为了安全,母子俩才搬到了西房。
两个病人的生活由她打理
这是一个家吗?屋里像样的电器只有一台破旧的电冰箱,这还是上世纪80年代买的。
屋里没有电视,在一个破酒柜上摆着一台黑色的电暖器。看上去,倒像个电视机。
李亚辉的儿子21岁了,他天生脑瘫,肌肉萎缩。
在一次记者前来采访时,他赤裸着身子蜷缩在被窝里。
看到陌生人,他会咧着嘴笑,但大部分时间里,他都透过窗户向外看正在拆除的教学楼。
"他生下来就是个脑瘫的孩子。"李亚辉说,这么多年都是她拉扯着这孩子。
天气好的时候,李亚辉就给儿子穿上衣服,半背半拖地把他放到轮椅上,带他出去晒晒太阳。
但是自从拆迁开始后,她已经很少这样做了,一是没有心情,更重要的是,周围一片废墟,路都没有了,怎么出去?
李亚辉家没有男主人。"他在精神病院里。"李亚辉说。
丈夫1998年失业后,一家人的经济来源就只有李亚辉在厂里的工资了。2002年,她也失业了。
"他是被生活压力压疯的,起初是他一个老爷们儿在家吃媳妇的,后来我也失业了,吃都没得吃了,更何况还有这么一个病儿子。"李亚辉这样说。
从那时起,爱人开始神情恍惚,病情越来越重,直到有一天,他疯了,砸门,打人......
无奈之下,李亚辉把丈夫送到了精神病院治疗,隔三差五去医院里看看他,送点钱和吃、用的东西。
一家人的生活完全靠吃低保,丈夫每月的低保费全都用于治病了。
李亚辉自己的900元里,还要拿出200元给儿子治病。所有的生活开销都指着剩下的700元了。
为了能让家里宽裕些,李亚辉在自家院里盖了两间小房,每月能租个三四百元。
以前,李亚辉的生活就是这样贫苦而平淡地、一天又一天地过着。
三口之家无法负担的支出
现在,李亚辉有了一个新的身份:上营棚户区改造的钉子户。
"我怎么就成钉子户了呢?"李亚辉念叨着。
在拆迁开始前,她曾经盼望着能住进新房子,能多获得些拆迁补偿用来贴补家用。
她没有突击装修,也没有临时分户,她只希望能用自己的这部分房产养活一家人。
然而,根据最后评估的结果,李亚辉家有正式房本的面积约为39平方米,自建房和院落面积共约51平方米,作价共获得了61万余元的拆迁补偿款。
对于这个结果,李亚辉无法接受。她给记者算了一笔账。
以现在通州二手房的均价为1万元一平方米计算,她可以用这笔钱购买一套约60平方米的房子。
如果是搬入安置房也差不多这样,但是最大的问题是,无论搬到哪里,她都要承担物业费和供暖费。
以安置房每月每平方米2块多钱的物业费为例,相当于每个月还要从她900元的收入里支出近200元。
"平房能养活我,我养不起楼房。"李亚辉说,她还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家的院落和自建房都不完全计算在补偿范围内,而安置房楼道、电梯间的公摊面积却要由房主承担。
此外,安置房的出租出售都要受到限制,而且房主只有70%的产权。
尾声
"你家为什么没有申请到困难家庭拆迁的辅助政策?"对于记者的发问,李亚辉并没有明确回答。
记者看得出来,她想说些什么,又被什么东西给堵了回去,最后只说了几个字:"我家没有门路。"
以后怎么办?李亚辉说她也不知道。她不搬走,真的不是想和政府对着干。
在李亚辉看来,搬了也养不起房子,不搬,还能凑合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