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子
对于生在南方的老年人来说,恐怕不知道红子的人可不多。红子到底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因为其俗名,在我们那里的VERCULAR之名也就是这样叫的,也无妨请学院派之人士考证其学名,一般在秋冬两季,便长出红的果子,大的如野月季的子房,小的竟同芥子。
我故乡的红子,一般长在山涧,近来在峨嵋也发现很多,因为下雪,宛然若绛珠埋在雪团,而在我故乡,这么大的红子是可以拿来泡水喝的,我喝过,味道是清涩的,据说可以清肝明目。
故乡的红子在秋天最胜,如果不可惜脚力,走到略远一点的山下,几乎到处就看见这种植物,也因为其胜,所以红艳艳的一片接着一片,倘若是在山崖底往上仰观,那就有些苍茫,而一丛一丛的观赏起来,几乎如置身黄公望的《洞天山堂图》,让人怀疑别有福地藏在其处。
故乡的某些院落也有种红子的,有的是一棵树,摇漾在秋风之下,让我迷离,因为对于有些多愁善感的我,每在屋檐下看到这样的景致,心里总若隐若现的现出似乎自己曾如此——在此黄昏、西风的时候约会过一位病西施式的美人,那老宅中屋檐下夕阳里随风摇动的红子,让我有这份伤感。
我不知红子在北方有没有?或许也有,但可能不是这个名字,想着想着我在路边折下一枝红子,遥遥的念记已经消灭了的故乡——此时故乡的红子,不会全都落尽了吧!
卖梨者
敝处有一条老街,名叫“厚慈街”,我有时在夏天去那里买东西,因此看见过一位卖梨的老人,他的样子很憨厚,但似乎一直就是一个保持在笑的样子。
这位卖梨的老人的鞋,我记得还是胶鞋,脚上也没有袜子,他卖的梨全是自己种的,一大堆,有时是青梨,有时是褐色的山梨,五毛一斤。
他好象不太在乎自己的生意,就倒在门槛边,始终的憨笑着,无论谁上前去买梨,他也都是这样的笑着;有时他的熟人拿了他几个梨他也不恼,笑嘻嘻的让人家拿去,但也还是保持着那种憨笑。
我很奇怪现代社会,居然还有这种人物?
他有没有妻室?
我不知道。
他有没有子女?
我也不知道。
但我感觉我又回到童年的故乡,又看见了熟悉的人物,好比吃了一个多浆的野果——每次路过都是这个感觉。
但有一天我竟然发现他的憨笑有种沧桑的苦味,他的内心也许究竟还是苦的——那种苦却是他说不出来也没人与说的他一生做人的平凡与坚忍。
朱雀
《太平御览》上说:朱雀为南方之尊灵,其翅如火,飞举若带碧珠之焰。
在我的少年时代,住在学校的木楼里,每在春天的早晨,必然因为外面的鸟叫所唤醒;睁着朦胧的睡眼有时恍然看见屋宇上,有羽毛非常鲜艳的鸟,然而一下子就不见了,体形比一般的鸟大,而只有天气非常好的时候才出现,我记得天晴无云,色为湛蓝,而学校两旁全是刚满开的如白玉的桐花,一树一树,赫然如宋代宫院所画的琼林玉树。
而还有一次,与小朋友们往深山旅行,那是一个已接近秋天的季节了,溪谷很静,在前方有一处奇峰,但却有一小的瀑布,右侧有一不高的山峦,几乎没有什么树,上面全是青草,柔和的青草,也没有尖削的叶子,从我所在的地方看来,似乎有着李唐南宗山水的气味,蕴藉着仙风,虽是夏末,那里的青草仍然透出春日方有的翠色,温暖的翠色,吐露出幽微的清秀与宁馨,仿佛溪谷中却还吹着若有若无的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我们走在乱石间,我突然看见在一块大石旁边有一只鸟,头顶有凤凰样的冠子,好象也是赤色的,那脚边的羽毛是青色的,但青里含红,譬如绀琉璃,而脚与爪子相连之处还有若烹霞似的细毛,这鸟身的羽毛的颜色异常夺目,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会让你产生一种遗世独立的喜悦之心,它举止翩然,状不可拟,俨然若诸天下之飘云曳叶,可也是一会儿就不见了,甚至还没有看见它到底是怎么飞走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朱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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