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代
村里有一个秀气的姑娘叫小桃,人见人爱。因为她的名而听到一个故事:原来村里还有一个小桃,这个小桃的模样差一些。村边有一个兵营。开始时士兵和村民来往很多。士兵帮村民干农活也到村民家串门。村民可以进兵营去。后来发生一件事,第二个小桃怀了军官的孩子。事情发生后她就被部队接走了,直到生了孩子才回来。见过孩子的人说孩子白白胖胖,被城里人领走了。从此以后兵营不再开放给村民,兵民之间不再来往,也没人知道军官的命运。
朋友的年龄比我大又比我早来美国,我原以为他没有在大陆吃过苦。最近他才向我忆苦,透露他大学时的一段经历:学校安排学生去农村劳动,体验生活。晚上农民全家挤在一个炕上,一丝不挂光着身子睡觉。学生请求农民卸下门板,他们穿着衣服在地上睡觉,不愿光着身子在炕上睡。吃的是糠团子,很快学生就拉不出大便,要学校寄泻药给学生用。
60年代
到农村支援秋收两个星期。因为学生分住在几个村子,老师照顾着别村的同学,头两天我们这个村老师到不了。忙了一天,天黑收工回家。男同学走前,女同学跟后。
有一对年青夫妇,男的跟男同学一堆有说有笑,女的在女同学堆里,跟女同学一样静静的。这对夫妇不是本地人,曾在军队文工团服务,来农村落户。他觉得这里生活还过得去,只是村里年青人很少,而他们比较活泼,喜欢玩玩音乐,村民看不惯他们,寂寞些。同学们还到他家门口聚了一下。
两天后老师来了。老师说,这对夫妇是因为在军队有思想问题被安排来落户的,不能接触他们。学生们以后就没再跟他们接触了。
刚参加工作不久,全国还在“文攻武斗”的形势中。一天旁晚,一个工人头头说某村开批斗大会,要城里人支援。不久我和几个人到了村里。一块很大的空地上已拉起了横幅,灯火通明。除了布置会场的人,还没有别的村民。片刻后工人头头说,邻村的农民正在聚集,要来捣场,必须赶紧离开这里。于是一个农民领着我们,抄小路穿过庄稼田。黑暗中我完全没有方向感地紧跟着,脑中时而闪出镰刀锄头搏斗的画面,最后平安回到工厂。以后没有任何人,包括那工人头头再提起那件事。
70年代
工厂在筹建中,很多时候停工待料或钱。农忙了,工厂组织闲着的人员下乡支援。当宣布要求报名时,比我早两年参加工作的同宿舍的两个技术员,异口同声地说:“小黄去。”我觉得她们很诡异,但不明白为甚么她们会那样。
到了农村,很快我就明白她们为甚么会那样。那里农民的三餐只有很白很白的米汤水,一饭碗只有碗底二三十颗米粒,每餐多是配腌制的芋头叶。我和一个女学徒住在会计家,每两天一个晚餐吃乾饭还有肉,其余的各餐跟其他农民一样。我们不得不去村里的杂货店买零食。以往作为学生去支农,农民一般不给学生干很重的活。如插秧,是最关键的一步,是要选有技术的好手做的。而那里插秧不需要技术,谁都要上去干。同事事先告诉我,插秧时遇到蚂蝗咬腿,要死命地拍打,不能让它钻进体内。我很幸运没碰到。
就这样,在人称鸟不拉屎的乡村过了几个月,如果没有那两天一餐的乾饭,我会觉得日子很苦。
从我市到省城要走一天的汽车路,路经数个大小县城。工厂有货车来往这条路。听司机说,汽车撞死农民孩子的事,时有发生,经常赔偿一二百元人民币了事,有时还少至几十,农民孩子的命不值钱。
2000年后
两个计划外的农户
跟随一个以台湾人为主体的国际慈善组织到内地搞援建,检查已完成的工程和调查新的受援户。一天的活动结束,各路人马返回县城的餐室,归队集中的时间已过,而总领队那行人还未回到。约迟两个小时,他们才赶回来。大家首先知道的是,一位美国外交官的夫人晕车呕吐,延误了时间。晚饭后情况交流时,大家才知道他们迟回的真正原因。
在活动中,有政府人员陪同作向导和翻译。在完成计划的活动后,总领队决定在没有政府人员的陪同下去探访农民。开展这个项目七年来,总领队来此地已十多次。那天他们成功地访问了两个计划外的农户。总领队认为这两户符合援助条件,会列为以后的帮助对象。
一户是位女青年,打工时认识村里的男子,婚后来到村里。丈夫再外出打工,她留守。她识字,就把村里不能上学的孩童组织起来,到她居住的简陋窑洞免费教学。她需要一个教室。
另一户是两个孩子,父母外出打工,无成年人在家,十岁的姐姐带着弟弟。上学要走数小时山路。为了有多点时间学习,每次她做一箱子当地的主食,够姐弟俩几天的口粮。住所也很简陋。
国民党人和台湾人
另一次活动,全体职工集中在一个老伯家用午餐。老伯个子高大,谈笑风生。炕上的小方桌上摆着当地的食物。老伯和第一批上炕的志工谈话,他说:“自从某某最后一次带台湾人来这个地方后,五十年来再没见到台湾人,现在很高兴见到台湾人来这里。”他说的某某是一位当年的政要。乍一听他的话,我觉得有该我想一想的地方,因为轮到我上炕去品尝美食,我也没去细想。
后来我想,他说的某某带台湾人来,可能是一个口误。有可能某某带来的是国民党要人,因为国民党去了台湾,老伯就把国民党和台湾人混淆起来。如果是的话,希望他不要把他高兴见到的台湾人与国民党联想在一起,因为这些是单纯搞慈善而不参于政治的台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