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少年得志,却大起大落数次,但他面临苦难,却是乐观以对,不自困于怨怼仇恨之中,运用选择的自由,他反而在逆境中成就了千古文章。
苏东坡差不多是中国儒家和道家两种入世出世境界的理想代表,还加上一点佛家的神秘主义;在非凡的天才、受苦的谪星,和红尘跋涉的力行者之间,他恰恰成就了文学所能期望的一个稀有典型。
苏家有满屋满室的藏书,这样的环境,很适合培养一个文学家。苏东坡和父亲苏洵,弟弟苏辙,三人在宋代文坛上皆享盛名,后人称之为‘三苏’,且皆列入唐宋古文八大家。
苏东坡年幼时,由母亲教他读书写字。有一次,他读到后汉书的‘范滂传’,范滂是一位清廉公正的官,却受到朝廷其他人的毁谤.陷害.下监,但他毫不畏惧,仍坚持做该做的事。小苏东坡看了非常钦佩.感动,便对母亲说:‘要是我也学范滂,母亲会允许吗?’其母程氏立刻回答:‘你如果能做范滂,我就能作范滂的母亲。’
苏东坡 21岁时,参加考试。当时主考官欧阳修批阅试卷时,读到苏东坡的‘刑赏忠厚之至论’(文中谈到国家行政求简求宽的原则,这也是苏东坡基本的政治哲学),兴奋地拍案叫绝,并对他的儿子说:‘三十年后,没有人会再谈起我,人人都会谈论苏东坡。’果然,没有人再提起欧阳修,人人都在谈苏东坡,偷读他被禁的作品。
苏东坡诗、词、书、画、文章都好,而且不是普通的好,是几千年的中文大历史中,绝顶好的少数几人之一。此外,他还是美食家、药师、躬耕的农夫、为地方筑堤建坝、引进稻种、植树凿井、开设孤儿院和医院的流放官吏……。在波涛起伏的一生中,他留下三千多首诗词,和包含了四千多篇文章、序、跋等资料的文集。更难得的是,在他的各类书牍札记中有不少自述性资料,加上他人的记述,后世对苏东坡的生平所知,远多于大多数传统中国文人学者。
他喜欢绘画,自然是王维式的“文人画”,连唐代吴道子的画也敢批评;他喜欢音乐,自幼就凭著天资与勇气,一刀劈响了祖传的“雷氏琴”;他喜欢医学,在黄州用“圣散子”药方,就活了许多身患时疫的百姓;他喜欢酿酒,写了《蜜酒歌》、《真一酒歌》。此外,他还举办一次农具革新,自制了一具“秧马”,参与设计并创建了中国第一自来水工程〈广州自来水引水工程〉;办了两次自来水工程,修筑了杭州苏堤和惠州苏堤。
他种地,获得了好收成;他崇尚信仰,有许多佛门朋友;他喜爱围棋,今日围棋定石中,尚有“东坡定石”的围棋棋谱;他懂烹饪,是个美食家,至今尚有“东坡肉”传世;他炼气功和炼丹......,几乎是无所不通的人。
东坡在父亲苏洵及母亲程夫人的教导下,和弟弟苏辙一起成长,父子三人日后均名列唐宋八大家。二十岁时东坡入京应试,欧阳修适为主试,读其文而大称“痛快!”(快哉),说自己该闪一边去(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一朝中举的苏东坡,一方面文名动京师,另方面“秉性刚拙,议论不随”,不断招致小人陷害。
在王安石变法导致新旧党倾轧的混乱政局中,苏东坡注定了他一生颠沛的仕途。四十岁以后苏东坡大部分的岁月都在荒江僻地的谪贬流放中度过,“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是他的自嘲;然而这是“以偏概全”,因为包括被贬和自请“下放”,他的足迹遍及杭州、密州、徐州、湖州、黄州、汝州、常州、颍州、扬州、定州、惠州、儋州……,其中定州在华北,密州近山东海隅,儋州是今天的海南岛。
苏东坡可说几乎踏遍了宋室管辖的国土,他的谪贬,一处比一处偏远,海南在当时是流放重刑犯的南蛮不毛之地,少有人去了能够生还,而此时苏东坡已经六十二岁!
苏东坡与书法
有墨处必有笔,有笔处亦有墨。书法创作中的用墨即墨法,历来为书家所重视,包世臣在《艺舟双楫》中说:“画法、字法,本于笔,成于墨。则墨法尤为书艺一大关键已,……尝见有得笔法而不得墨者矣,未有得墨法而不由于用笔者也”,董其昌则说:“字之巧处在用笔,尤在用墨。”已故著名书法家沈尹默说过:“在这一瞬间,不但可以接触到五光十色的神采,而且还会感觉到音乐般轻重疾徐的节奏。”《书法论丛》这里的“五光十色的神采”,正是墨色的重要作用。
古人有“用墨皆取黑,尤浓黑似漆”之说,这即是不但要黑而且要黑中透亮。
苏东坡用墨如糊。并要求“湛湛如小儿目睛”,“茶欲其自,墨欲其黑”,浓墨色彩深沉缥缈,光彩黝然。写在白纸上黑白分明,极其醒目。浓墨又会使迹清晰饱满。加之墨色发亮,更使书作神采外耀,历来为书家所喜用。观苏东坡书法,多以浓墨书写,深厚朴茂之中更显空灵。
与浓相对,淡墨能给人以醒澈空灵、清疏淡远之感,其特有的清远淡雅的灰色调别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淡墨运用好者,别有一番情趣。古之书者也不乏“淡墨高手”,最典型的便是董其昌,其书法崇尚天真平淡,墨法更是以善用淡墨而著称。其自言:“用墨须使有润,不可使其枯燥,尤忌浓肥,肥则大恶道矣。”董其昌书法用笔虚、章法疏、用墨淡、造成了一种淡雅虚静的高远意境。
寒食帖
苏东坡下放黄州心情郁卒时的手稿,竟也一留九百二十年 ,经过改朝换代,圆明园被焚时没被烧毁,到了日本收藏家手上又碰上关东大地震,收藏家挂了 这卷子竟然奇迹似地给救了出来。
最后又经过了台湾收藏家之手, 最后又进到台北故宫博物院,北宋四大家之一的苏东坡名留千史是什么?我想就是一种精神的艺术生命力,一份对于真善美不妥协的美感情操,使东坡居士流传千古的就是这样的风骨与艺术灵魂的升华生命力。
寒食帖里字字苦涩锥心, 字迹与心神合而为一,看了的确叫人动容,后面那黄庭坚的一段评论精彩, 字体看来果然也不逊于苏轼,果然历史上两人在诗画书文均有过人的造诣。
但看黄庭坚题跋的书法,联想起以前读中国书法史叙述他书法有如江中划桨的姿态,现在观来还真的很神似呢!
东坡的兴趣广泛,他喜欢书法,他的字曾被他的好友(也是他的学生)黄庭坚善意讥笑为“石压蛤蟆”的苏体,位居北宋四大家之首。仔细瞧还真是蛤蟆给压扁了的模样。
寒食帖的由来
那是苏东坡被贬到黄州非常偏远的地方,想必当时的苏东坡心里一定不是滋味,清明过后想煮个东坡肉来吃,偏发现又碰上寒食节,还不能开伙,只能吃寒食,扫墓是清明节最重要的活动。在宋朝以前,扫墓并不是清明节的主要活动;清明只不过是寒时节(清明节的前一天)习俗中的一个次要节日。但是,由于上巳、寒时,以及清明三个节日非常接近,彼此的习俗活动也因为互相影响,而不再明显划分,时间久了,也就形成了现在的清明节了。
心里觉得超越郁闷而豁然开朗! 所以才能写下留传千年的黄州寒食帖行书卷。
豁达的心性
在黄州,苏东坡学作工人、农夫、渔夫……,他尽情享受大自然的一切,他的生命受过许多苦,他的生命因受苦而更加醇美,没有变酸。他吃苦吃得太多了,心灵却愈加丰富.喜乐.满足。在黄州期间,他看到所挖的井出水了,或者针状的绿芽伸出地面了,便高兴地跳起来。他看见稻茎随风摇摆,晚上稻茎上的露珠有如月夜的珍珠,晶莹可爱,心中充满自豪与满足。苏东坡的生命有种幽默感,使他能处处得到快乐与满足。
放逐的生活使他的心灵产生蜕变,刻薄的讽刺,尖锐的笔锋,一切激情与愤怒都过去了,代之而起的是豁达乐观的幽默感,绝对醇美,完全成熟。著名的‘赤壁赋’、‘念奴娇’以及‘记承天夜游’便是此时的作品。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寄蜉蝣于天地,眇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羨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尽,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藉。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赤壁赋---
黄州的生活其实是一种惩罚或拘禁,但苏东坡很难如此看待。他享受这种生活。他有一群朋友,和他一样自由,一样口袋空空却悠闲无比。贫瘠的黄州有万缕闲情,有月光美酒。苏东坡有一份豁达的心境,可以来享受这一切。他总能欣赏生命中的每一刻,当悲哀和不幸降临,他总是微笑接受。
苏东坡二三逸事
<你的心中到底装了什么>
有一天,苏东坡去拜访佛印,遇到佛印正在打坐。苏东坡便在佛印的对面静静地坐了下来,也学佛印打坐。过了约一柱香的时间,两人同时张开眼睛,结束打坐。由于刚打完坐,苏东坡觉得浑身舒畅,满心欢喜。他问佛印说:“你看我现在像什么?”
佛印回答苏东坡:“我看阁下像一尊佛。”苏东坡听了佛印说自己像尊佛,心中大乐。佛印也问苏东坡说:“那阁下看我像什么呢?”
苏东坡心想:“平常老是被你占便宜,今儿个可让我逮到机会了。也换我来占你的便宜。” 于是他回答佛印说:“我看你像一陀大便。”佛印脸上微微一笑,便又继续打坐了。
苏东坡占了佛印的便宜之后,越想越乐。回到家便迫不急待地将事情的本末告诉了苏小妹。
“哥,你被佛印占便宜了,你知道吗?”苏小妹听完苏东坡的话之后,提醒苏东坡。“为什么?他看我像尊佛,我看他像陀大便,怎么会是我被占便宜呢?”
“佛书上说,心中有佛,则观看万物皆是佛。佛印因为心中有佛,所以看你像尊佛。那敢问大哥你,当时你的心中到底装了什么?”
<躲不开的佛印>
苏东坡有个和尚好友-佛印,此僧好吃且荤素不忘。每次东坡请客、设宴,他都不请自来。有一天冕上,东坡邀请黄庭坚泠舟游西湖,备了许多酒菜,特地相躲开佛印和尚,故没有声张,二人悄悄上了船,等船离了岸,东坡笑着对黄庭坚说:
“每次聚会,佛印总是不请自来,大吃大喝,今冕我们总算躲开了他,到湖中喝酒吟诗,玩个痛快!”
谁知佛印和尚事先得到消息,早一步上了苏黄二人所租的游船,躲进船舱板底,藏了起来。
东坡的游船悠悠荡荡,来到了湖中,二人兴致正浓,东坡提议道:“佛印不来,我们清静多了,如此良辰美景,我们来行酒令,如何?”
“好!”黄庭坚说。
“这回酒令,定个规矩,要说四句,前二句要写眼前景,后二句要用经书上的话,韵脚前二句用‘开’、‘来’,后二句要用‘哉’字结束。”
“好!”
东坡干了酒杯,念道:“浮云拨开,明月出来,天何言哉?天何言哉?”
黄庭坚望着满湖莲萍,接着行令道:“莲萍拨开,游鱼出来;得其所哉!得其所哉!”
这时,躲在船舱皮底的佛印,闻著酒饭香味忍不住,就推开船舱板,跳了上来,行令道:“船舱拨开,佛印出来,愁煞人哉!愁煞人哉!”
苏黄二人看见有人推开船板跳了出来,以为是坏人,及至看清是佛印和尚,又听得他行的酒令,忍不仕哈哈大笑,东坡走过来拉佛印喝酒,说道:“你藏得好,酒令也行得妙,想不到到了湖上还躲不开你。好吧!喝酒吧!”
他们三人一块赏月游湖,吟诗喝酒,尤其是佛印和尚又逮到机会,大块朵颐一番!
<谜语嘲僧>
有一天,东坡到金山寺游览,寺内主持趋炎附势,鄙视平头百姓,东坡看右眼里,心中不悦。后来主持得佑来客是大名鼎鼎的苏东坡,立即笑脸奉承,临走时,再三请东坡题副对联。苏东坡若有所思,便提笔写道:
“日港香残,去了凡心一点;
火尽炉寒,来把一马拴牢。”
主持洋洋大喜,忙叫小和尚高高挂在佛堂内。一天,有个书生进,看了佛堂这副对联,掩人而笑,直朝庙僧瞧去,主持见他举止有异,便问他:“你笑什么?”
书生指著东坡的对联说:“人家骂你哩!”
主持对着对联,琢磨半晌,终于看出名堂了,又羞又愤,满脸通红,忙叫小和尚把对联取下来。
原来东坡这副对联是一道谜语,猜出来了吗?谜底是“秃驴”
<与佛印趣谈>
一天,苏东坡指点厨师,用一尾西湖活草鱼,洗净剖开,裂上五刀,用火腿、葱、姜蒸制。厨师烧制好,送到书房。苏东坡一见,热腾腾、香喷喷,鱼身上刀痕如柳,连声呼道:“好一尾五柳鱼!”刚举筷想吃,忽然,看到窗外人影一闪,佛印和尚来啦。苏东坡心想:“嗨,好个赶饭和尚,早不来,晚不来!我刚要吃鱼,你却赶来了。今天我偏不让你吃,看你怎么办?”一伸手便把这盘鱼搁到书架上去了。
佛印在窗外早已见到那盘鱼了,心想:好啊,你藏得再好!我也要叫你拿出来!苏东坡笑嘻嘻招呼佛印坐下,问道:“大和尚不在寺院,到此有何见教?”佛印一本正经地回答:“小弟今天特地来跟你打听一个字。”“什么字啊!”“你姓苏的‘苏’字怎么写法?”苏东坡一听,眉头一皱,知道佛印学问好,不会连个“苏”字也不会写,一定有名堂,便装作认真地回答:“喔,“苏”字嘛,上面一个草字头,下面左边一个“鱼”字,右边一个“禾”字。”
佛印也假装糊涂地问:“喔,假如草字头下面左边是“禾”右边是“鱼”呢?”苏东坡说:“那还是念“苏”啊:”佛印按著说:“那把“鱼”搁到草字头上边呢?”苏东坡急忙说:“嗳,那可不行啊!”佛印哈哈大笑说:“好啊!你说把鱼搁到上面不行的,那就把鱼拿下来吧!”苏东坡一下子醒悟过来!佛印说来说去,就是要吃他那盘五柳鱼。
有一次,佛印在寺院,知道苏东坡要来,也照样清蒸一盘五柳鱼。刚好苏东坡进来了。佛印一想,上次你开我玩笑,今天我也要难难你。正巧旁边有只磬,他就随手将鱼放在磬里。
苏东坡早已看见,装作不知。刚坐下就故意“唉”地叹了口气。佛印素知苏东坡性格乐观,疑惑地问道:“太守,今天为何愁眉不展?”苏东坡回答说:“唉,大和尚你有所不知,早上我想写副对联,谁知刚写好上联,下联就难住啦,一直想不出,所以心烦啊!”佛印问:“不知上联是什么?”苏东坡回答说:“上联是‘向阳门第春常在’。”
佛印一听,心中好笑:这对联家家户户都贴烂了,他却拿来戏弄我,不知道苏东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不动声色的说:“我来给你对吧,下联是‘积善人家庆有余’。”苏东坡连呼:“啊呀,高才高才!原来你磬(庆)里有鱼(余)啊!快,拿出来吃吧。”佛印这才恍然大悟,乖乖地从磬里把鱼拿出来了。
东坡的思想比较复杂,可以说是融儒、道、佛三家于一体。在政治上他怀抱着儒家经世济时的理想,希望能够为国民做一番事业;可是,生活上他却倾向于佛、老两家的旷达恬淡。这形成了他的性格有儒家兼济的抱负,佛老的旷达,胸襟潇洒,达观豪放。
感伤的能力是天才的特质,和人性阴暗面相遇是高贵心灵的宿命,东坡不是例外。这种特质和宿命主宰他人生的转折,但如何面对却是他选择的态度。
黄州放逐的生活使他的心灵产生蜕变,刻薄的讽刺,尖锐的笔锋,一切激情与愤怒都过去了,代之而起的是光辉、温暖、亲切、宽容的幽默感,绝对醇美,完全成熟。著名的‘赤壁赋’、‘念奴娇’、以及‘记承天夜游’以及书法行书‘寒食帖’便是此时的作品。苏东坡是先有那份心境,才能写出完美安详、单纯自足、自然率真、美感灵魂的不朽艺术作品。
一颗不凡的心境,才能产生千古绝唱的诗画书文四绝的一代才子,然而才子的感伤却是偶然亦必然,当我们在品味苏东坡一篇篇脍炙人口的诗文书画时,请多予细细地深入他的内心世界,他的感情feeling看似伤感,却能转化孕育出不凡的艺术创作来,我想这是老天的安排,在亘古近千年前的坎坷命运折磨中,借由时空的激荡沉淀,却化不开海内外中国人对他倾心歌诵的一代才华豪情。
政治也许是一时的风光,然而艺术精神生命却能绵延几千年而更加纯美,经过岁月的洗礼与沉淀,让苏东坡真正达到弘一大师所说:“华枝春满,天心月圆。”思古之幽情,不爱今人爱古人,可说是我始终如一的思维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