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国2014年01月27日讯】去夏,一些呼中老知青发起对本人港刊文章的责难。看到喝过“狼奶”的老知青至今仍未褪去红袖章,文化内伤极深,似为文革后遗症又一标本。
一、七月硝烟
“呼中家园”乃知青网站“巍巍兴安岭”栏目,访客多为大兴安岭呼中区沪杭老知青,笔者亦出身呼中知青。七月以来,几位岭友先后转贴两篇拙文,引起两度围评,第一篇几近“大批判”。七月中旬,一岭友来电话要我上“呼中家园”看热闹。奈何网海幽深,一时找不到,又正忙着活,就放下了,十一月下旬才偶窥“庐山真貌”。多数岭友乃延伸性讨论、商榷性质疑、鼓励性赞同,但少数误读误解,掷疑掷嘲,甚至掷骂。最伤心的是:一位结交四十年的老岭友射来最恶狠狠的子弹,十万个没想到。
惹祸拙文《摆脱“看人笑话”的心理偏斜》,二○一三年六月载港刊《阳光》第一百四十九期。遭“大批判”的三段文字——
近十年得到最多的嘲笑与最堵的胸闷,竟来自当年知青故旧。他们不仅揶揄“还那么酸”、“写写文章有什么用”,有时竟会当面表示不屑,甚至刻意吐露敌意。
上山下乡知青一代普遍只有初中学历,学识有限,加上对“臭老九”的长期批判,老知青既未养成尊重知识的习惯,也意识不到文化知识的力量,更不愿承认自身文化知识方面的缺陷。
鹤情旧侣、怀旧念故乃人之本性,我当然不想与故交旧戚“相忘于江湖”,可几次热面孔贴人家冷屁股,挨了一脸刺。“我本将心托明月,哪知明月照沟渠”,感觉极差。只得总结经验:“没有把握”的故旧还是不见为妙。
再三检查,除第二段统称“老知青”未养成尊重知识习惯,有失严谨,应加限定词“一些”,其它均为袒心真言,亦未具体伤害哪一位,更谈不上对知青的整体贬损。但几位老知青却从中读出本人“心理偏斜”、“德性不咋的”,呼吁对我“口诛笔伐”。囿于篇幅,撮精转录——
(网名:好堵又堵)裴毅然的《摆脱“看人笑脸”的心理偏差》,我看还是作者先摆脱看不到笑脸的心理偏差为好。他为什么看不到笑脸呢,因为他把自己高高在上了。把知青朋友当阿斗,想摆一摆诸葛亮的范儿,作者的心理偏差,自己把自己放在“没有把握的故旧还是不见为妙”的位置上??如果这是街头巷尾的议论,姑而且之。但作者作为学者,又在媒体上发表有关知青的言论,知青人当以口诛笔伐之!(2013-7-4)
拙文标题“看人笑话”,这位“好堵又堵”读成“看人笑脸”。此兄另帖:
作者单单拿知青说事儿,是拿知青不识数呢,还是拿知青寻开心?作者的生活圈除了学术界范围之外,就是知青这些赤卵兄弟了,就忍心把这些兄弟沉入酱缸之中,他在外面谈笑风生,好像生来就是富贵之人,知青应匍匐在地,仰视你而后快!这样的人,当初的老师不看好他,就是因为他的德性不咋地,让人看不起。假如一个学者整天忧天怨人,忘祖之典,弟子们肯定不到毕业就会全疯了!(2013-7-9)
“好堵又堵”与本人素昧平生,怎么知道我的社交圈?再说结交什么圈子就不能评点这一圈子么?什么逻辑?此外,“感觉极差”就等于“要求仰视”?还攻击“德性不咋的”、“弟子会全疯”。要求别人“善意”,自己却一开口就如此缺乏善意。
网名“五丁路”之帖:我认为专踩知青这代人的痛脚都不会有结果,包括知青中的烂文人。(2013-7-10)
二、老友之弹
四十年老友的帖子更劲爆:
(网名:旸谷)(裴)高高在上早已忘却知青,以知青身份为羞,以知青之事来攻击共和国之弊。(2013-7-10)
连他儿子都要骂他(裴)非但没有丝毫认错的苗头,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发酵发酸,在那里端架子摆别儿,狗屁个东西!你是否转告裴,让他学走正道,学会尊重“没文化”的人!!!??希望别着玩儿你们所谓文人的不要脸把戏,别以为换了马甲老子就不认不得!!! (2013-7-12 )
(裴)渐渐地在香港的反大陆杂志界成了角,做这样事的究竟是人吗?是中国人吗?还是二姨子啊?我要说:这是不知好歹的人!厚颜无耻的人!是没有灵魂的人!(2013-7-13)
退一步,即便本人穿了“马甲”隐名上网自辩,四十年的关系(不敢说交情了),旸谷先生(也是教授)又何必忽忽然掰脸?还搬出本人妻儿说事儿,且“揭发”的材料又不能证明本人“不咋的”。儿子抱怨老子几句就是“骂”么?天下父母几个不遭子女揶揄埋怨?至于撰文港刊,那是宪法规定的言论自由,难道必须与您保持观点一致、请您审稿?这位老友还有其它攻击我的激烈文字,本人俨然已是罪该万死的“阶级敌人”,他喝令我“出来认个错,真正回归到知青队伍中来”,好像本人什么时候已被开除出知青队伍。
尽管此兄已列我为敌,我还得说:我俩并无个人恩怨,他的断然出手估计出于“无产阶级义愤”,即政治立场。只是他忘了今夕是何年,对我的政治讨伐,不仅未带来他所期待的呼应,反而引来吐槽,因为岭友看到他头脑里还戴着红袖章,原来仍是红卫兵一个!尽管一些岭友或嫌本人“高高在上”、“心胸狭窄”,但在政治大节上,却无论如何不会与“老红卫兵”保持一致。
三、两大批判
几我的掷帖可归纳为“两大批判”:一、对上山下乡不感恩反记恨,知青聚会竟“感觉极差”,派知青的不是;二、撰文反动港刊,“厚颜无耻!”“没有灵魂!”
“两大批判”,层次不高,回驳毫不费力。一、不准评点知青负面,如何分析上山下乡运动?哪有涉及自身便成为不能批评的道理?毛邓江胡、共产党都批评得,知青有什么批评不得?二、撰文港刊,“有关部门”都未多加干涉,你有什么资格指为“厚颜无耻”、“没有灵魂”?
还居然说本人混上教授、吃饱穿暖,就不该拿知青运动说国家之弊,不该写批评性政论,还有一点公共意识么?还有一点“先忧后乐”的基本品格否?
四、真正内伤
行为乃文化的表现,一说就骂、一张口就扑来的文革式霸道,当然是文革后遗症——文化内伤的外化。真正应了冯骥才那句名言——“文革已进入我们的血液”。
知青一代喝狼奶长大,血液里流淌着暴力,无论逻辑链接还是造词遣句,似已无法摆脱青少年烙下的文革底色。六十岁的人了,随便甩骂、干涉别人感受、规定他人思维,缺乏人际交往的基本分寸。连标题都看错,就扑上来“申张正义”。自己网名“好堵又堵”,心理至少有失开朗,却指责别人“心理偏差”。自己可以是“小人”(可随便斥骂),别人则必须是“君子”(不能回敬),最基本的公平对等都做不到,如何对话?“呼中家园”版主多次呼吁本人回应,如此语境,无法回应了。再说,任我说什么都能派出“不是”,明明是甲,会硬指成乙,躺着也中枪,只能静默了。总不见得对骂吧?本人确实有点“酸”——只会说说事摆摆理,别的不会,也不想会。
五、作点交代
不想称功的,但为证明本人绝非“高高在上”、“拿知青不作数”,只好“坦白交代”。
近年,我除了发表长篇知青书评,《南方都市报》连载知青回忆录《风雪兴安岭》,还为两桩知青案件撰文。二○一一年,重庆老知青丁惠民(原云南知青领袖)劳教两年、新疆老沪青张维敏一审被判三年半。本人撰文港刊,承受一些压力。二○一二年初,薄熙来尚未倒台,有关部门春节请酒:“重庆薄熙来老厉害格,不像上海俞正声,他要是对你不客气,我们可没有办法。那篇写丁惠民的文章是不是??”连夜与港刊沟通,稿子上版不便下撤,摄于薄焰,改用笔名“碧水”(岭中地名)。薄倒台后,我才“解除警报”。
不久,张案二审改判缓刑,丁案听说也有松动。两案得缓,虽非本人之力,但至少有所出力。那些指责本人“高高在上”的几位岭友,不知能不能反问一句:你们近年为知青做了些什么?
六、再惹祸水
十一月二十日,大陆思想前卫网站——共识网,头条挂出本人访谈稿《落在历史凹陷处的知青一代》,两位不相识的岭友先后将链接与摘要挂上“呼中家园”,又引一轮硝烟,这次火药味稍淡。尽管访谈未涉及此前的敏感点,仅仅讨论上山下乡对知青一代的伤害,分析一些老知青的“青春无悔”,说了自己的“深悔”。如此为“老知青”说话,还是招来一阵“不满”。
(好堵又堵)已经功成名就人士,再说“深悔”,那生活在社会低层的知青,是不是要随着悔恨的旗帜而揭竿而起呢?(2013-12-2)
(五丁路)“凤毛麟角”的人还要悔,最根本目的是弦耀。(仅此一语。2013-12-2)
当今社会上的“叫兽、砖假”,整一个搅屎棍团队!太多太滥啦!(仅此一语。2013-12-3)
“弦”当然是错别字。从本人的“悔”中读出“炫耀”,只能说太有才了!上山下乡掳去本人八年光阴、迟滞人生发展,有什么值得“炫耀”?指说本人若非上山下乡不一定能当教授,还有点常识吗?就算“功成名就”,难道本人就没了追求“更”的权利?至于将教授专家骂成“搅屎棍团队”,层次如斯,如何回应?估计这些老知青很怕受伤害,但又那么随便伤害别人,竟如此整体蔑视教授专家。仅此一语,就使我读出文革“五七道路”的社会基础、触摸到老知青文化内伤的出处。
不清楚吗?无论本人如何谦卑自牧如何低调,都无法避免一些“有才”老知青的吐槽。无论我说什么,他们都能读出“自以为是、看不起普通大众”(力木通讯)。面对“无限上纲”的指责与粗口恶骂,本人有必要为驴头不对马嘴的“大批判”检讨么?难道没有权利站远一点——不陪着你们玩!你们那么有才地分析本人心理,本人也不是没有一点小才,当然也明白你们那点??
文革虽然渐远渐遥,但“红袖章”却结结实实箍住大多数红卫兵一代的一生--无论思想上文化上,还是言行方式上。左臂上褪去的那只红袖章,毕竟深深嵌入头脑,很难彻底摘除了。只要看一下那位老友痛斥我的“论据”,便可明白文革对红卫兵一代文化内伤的深度矣。
得承认,尽管本人时刻警惕,亦难免不时滑入“文革式思维”的旧辙。红色习惯,大陆走向民主转型必须正视的一大“社会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