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季的江南,连绵的阴雨时大时小地下个不停。雨雾遮住了山,遮暗了江,天地之间朦朦胧胧,边际浑沌。梅雨的气息似乎要把时空都揉捏成一团,思绪朦朦胧胧,如未睡醒的孩子惺忪的眼睛。危坐在青弋江支流南岸我的这座书房里,在这样的雨季,读着这篇文章。我仿佛跟文章中的主人公一起回到了故国从前,又见了梅雨里小镇那连片的青砖黛瓦跟斑驳的围墙。记忆如同母亲来自远方悠远的啼唤,整个人一下子都陷入了忧情愁苦之中。
古镇老街,无论小弄石墙还是荃园的大宅院里,都透着一股浓的化不开的文人情节。这个叫“荃园”的宅院,是祖父程福铨修建的。他曾是国军陆军中将,也是黄埔军校四期的教官,后来在抗日战争中阵亡。荃园里有2栋3层的大房子。房子是木结构,二楼有个圆形的阳台。儿时,总觉得荃园很大,里面有个大花园,种了梧桐、桂花、茶花、大石榴等,特别漂亮。院子里有一口水井,妈妈把西瓜扔下去,几个小时后捞上来,就成了冰西瓜。妈妈不会做饭,肉麦饼都是从外面买的。吃的小麦饼,里面会放红烧肉、金针菇、香菇、豆腐,卷着吃。逃离大陆时已经读到了四年级,上学迟到老师要打手心,每次要迟到了,就跑到城隍庙拜一拜,让老师不要罚我,城隍庙就在学校边上。这都成为了自己一生里最深刻的记忆。
几年前,老伴去世,程璐璐关掉了在台湾的厨师学校,回乡的念头一天比一天强烈。5月6日,她登上了台湾到大陆的飞机,5月10日,回到了浙江永康。离开家乡已经68年,但程璐璐乡音无改,还能说一口流利的永康话,和家乡人交流也是毫无障碍。她是瞒着家人来的,只给自己安排了3天的行程。只为能再看一眼老宅,寻找童年的记忆,还有……那份难舍难却的故国情怀!
国破山河在,故国却已不堪回首!可惜,老人找回老宅时,旧址一半被划入隔壁的大司巷小学,建了食堂;而另一半已经变成了荒地,堆满了垃圾。花园里的大树、鲜花……都定格在记忆中了。在大司巷小学的食堂一角,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段残破的围墙,那是属于老宅的。那几天,程璐璐特意选了一个离老家很近的酒店,一打开窗子,就能看见大司巷小学,也能看到那一段残墙。(报载:昨天,程璐璐已赶到杭州,动身回台湾。离开永康前,她特意给记者留下了联系方式,希望通过媒体,找荃园老宅的照片,她想留着做纪念。)
这位台湾老人程璐璐的老宅“荃园”,跟我这个生在大陆沦陷区的后生说起来还真是有缘。1996年我到永康工作,在永康城区的解放街逗留过一段时期,那个时候还没有遭拆迁的解放街基本保留了民国时期的整体原貌,荃园我是常去的(可惜那时我并没有留下任何的影像),并且还听闻过当地老者对很多国民政府里永康人和事之叙述。所见所闻宛如昨日!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故国的雨,在五月的天空绵延不断地飘落;故国的雨,你可曾知道沦陷区里形单影只、凄苦无助的我?泪水迷茫了视线,内心愈加地充塞了哀怨凄伤的情绪。此刻我不禁想到了李后主的这首诗。
故国情怀、民国遗民。一种情愫,一种追忆。在历史厚重烟幕的丝丝回忆中挣扎地不让自己被消失,被埋没。努力地让思想起飞,我愿意飞向天际,飞向中华民国之青天白日满地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