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本网站收集了上千篇《往事微痕》的文章,内容都是当事人在反右、文革等历次运动中亲历、亲见的事件。现将《往事微痕》文章整理后陆续发表;应读者要求部份文章会重新刊出,以飨读者。
记不清我第一次见到海是在何时,只是依稀记得上小学时的一个暑假里去三姑家的那一次,给我留下了对大海的第一印象。三姑家在大连市金州区偏远的乡下。那次跟谁去的,去了以后的情景如何全不记得,仅模糊记得她家的后面靠绿色山岗,前面是一片绿地连着大海。那海真大,蓝蓝的,一直通向遥远的天际与蓝蓝的天空连成一体。小时候听人说海没有边,海水是咸的,在这里得到了印证。从那以后,我就总想去看海。
上初中的时候,学校远离乡下的家,在校住读。周末回家和返校都是步行,还要翻过一道山。虽然爬山很累,我却很喜欢那座山,因为在山上有最佳的歇脚处,那里可以远眺大海。那远不可及的海,满足了我那时想看海的愿望。
我真正能与大海常常亲近是在读高中的时候。那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家在大连市。每年暑假,除了雨天,天天下午都要到星海公园海水浴场去游泳。每次到那里,总有一群同班同学相聚在卵石滩那里的固定位置。那时大家一字排开一起向海中游、在浪中打闹、躺在卵石滩晒太阳等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每个暑假过完,同学们都要比黑,我总是名列前茅。妈妈常对我说:“看你晒的那个黑,晚上掉在地上都找不着!”有时我们也到大连的其他海水浴场去,但还是常去交通方便、风景如画、有卵石滩的星海浴场,这个浴场给我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值得一提的是,高中毕业那年夏天,高考结束时我觉得自己没考好,恐怕考不上,便垂头丧气在家里呆了三天,躺在床上望着顶棚发呆。妈妈怎么安慰我也不行,后来就拉我到星海公园去。到那里一看,好多同学都在,妈妈看着我到同学中去之后,便独自回家了。同学说,那天上午考完,下午就到这里游泳了,并拿我考后的多虑耍笑了一顿。我望着大海的云影波光舒了一口气,心里的忧郁顿时烟消云散,立刻投入大海的怀抱。之后我知道了,只要能去海边,心中有什么郁闷,都会一扫而光,我面向大海舒展胸怀,就会立刻那振奋起来。就这样,我与大海结了不解之缘。
大学毕业后参加工作以来,由于定居在远离大海的山城重庆,接近海的机会少了,但是一有能乘船飘洋过海的机会我都会抓住不放,也就常能见到大海。每当我想念大海的时候,其实并非去想那四周看不见陆地的大海中的一片汪洋,而是想着都市与海相交的边界——海滨,那是都市中最引人入胜的地方。只有在这里人们才能亲近大海,才能蹚水游泳,赶海拾贝……只有到了海边,人们才能看清大海永远起伏的宽阔胸膛,和一排排永不停歇地向岸边涌来的雪浪,才能真切感受到海的活力。现在,我已退休养老,每当想到海滨时,不仅会想起大连那个满铺似玉卵石的海滩——星海浴场,同时我还会深情地想念我的好友邢大海。
邢大海是我读高中时的同班同学,他就住在星海浴场不远处,我去过他那个朝海的三合院平房的家。他说他每天晚上睡前都要到海边走走。这一点我非常羡慕他!关于邢大海,在此说两件事。其一:有一年深秋的一个晚上,已经很晚了,他在海边散步时,看到一个男人徘徊在海边,后来那人未脱衣服就向海里走去,他觉得不对劲,就脱掉外衣裤,去追赶那个人。当那人淹没在大海中时,他很及时地把那人救了出来。那个男人是沈阳某厂的采购员,出差来大连期间,不小心把几千元的公款丢失了,一时想不开就投海了。这件事邢大海只跟我说了,我要向组织汇报,他不让,还说,这没什么,咱是海边人;其二:上大学读书后,邢大海和我就不在一起了,但还常联系。他曾是他就读的那所工科大学的高才生,还是共青团的支部书记,后来在反右运动中,因其同寝室的郎某揭发他平时的一些言论,使他当上了右派分子。从此,他就在右派帽子的重压下饱尝了人间的苦涩,也和我断了联系。后来我间接地知道了他的一些情况。
他大学毕业后,竟和郎某一起被分配到有色金属设计院工作,真是冤家路窄。同学加同事的郎某,一直和他界限分明不相往来。可是后来当郎某的儿子和妻子先后离世时,邢大海却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在精神上安慰他,在生活上关照他。郎某在临终那场大病中终于流着泪给邢大海鞠了躬,道了歉。过不久,郎某死了,他的一切后事都是邢大海操办的。同事们都说邢大海的人品真好,不计前嫌,宽宏大量。是的,他是海边人,他有大海一样的胸怀和一颗善良的心。
我会继续向大海学习,让自己成为“肚里能撑船”的人;要学习大海奋斗不息的精神,潇洒走着人生之路。我爱大海,虽然我早已定居山城,但一直向往着能住进像三姑家和邢大海家那样的背靠山岗面朝大海的住宅。我想大海!
“往亊微痕”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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