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说学问总爱讲究个“古已有之”,为此在下也颇为动了点儿脑筋,想寻一寻“解放”这词的出处。翻了《说文》《字汇》《康熙字典》,不用说,自然是没有找到。再翻民国初年商务版的《词源》也没有,然,确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民国廿一年十二月初版的《辞海(续编)》上终于找到了。其解为:
Emancipation谓解除不正当之束缚或限制。近世提倡社会改革者常用此语以警人。谓人类本自由平等,宜恢复本来,解除社会阶级之不平等,及种种不自然之习惯制度云。
这解释让鄙人十分满意,自以为探究到了源头,便颇为得意。一次与朋友说起,便卖弄说“解放这词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由西方传来的。”可朋友却说这词是与“干部”、“建设”等词语一样,均来源于东方的日语。言之凿凿,似也很有根据。算了,不论来自哪里都是有了共产党后才出现的。
从一九四九年开始,中国大陆便以“解放”划线,称为“解放前后”。从前述的解放概念上,我们便可以理解为1949年以前,应该是“不正当之束缚或限制”为多,1949年以后,则应该是解除了“种种不自然之习惯制度”的束缚。那么百姓常见的束缚有哪些呢?按现今的常用划分法,自然有会有软件与硬件两种:软件的即对思想的干预,硬件的即对日常生活的干预。
先说说软件的思想干预吧。这东西不大好深说,虽说现而今不大像文革时期的大兴文字狱了,但还是少说为好!一九四九年前后两相比较,在思想干预上,似乎是1949年前更不较真。报纸上骂袁大总统、骂段执政、骂蒋委员长的一直没断,虽也有小小惩处,那多少还是要找点借口。1949年“解放”以后,却真的解除了“束缚和限制”,但解除的却是惩处手段的束缚与限制,用“不择手段”在这里倒是实在贴切。
先有“引蛇出洞”灭了一批胡乱思想的右派;再以“右倾反党”之名,打垮了同僚里不同认识的彭德怀之流;最“成功”的是文革,光明正大地打到了同在台上的刘少奇;还以以割气管、钉上颚的附加手段,扫除了林昭、张志新、李九莲……等一批敢持异端邪说者。
媒体的口径所谓的一统了:报纸、广播、电视,天天形势大好,不是小好,“亩产”也20万斤了,全国山河也“一片红”了,一直好到1976年的10月6号。
至此,可以断言在软件上是真的“解放”了。
再来说硬件上的解放,俗说:民以食为天。“食”,即吃食,也即谋生的手段。1949年的前后,多数人的谋生方式不过农、工、商。1949年以前,可以三者自选,行业乱串,今天做工,明天或许返乡务农,后天也许去做一点儿小生意,总之,颇无秩序,很是散漫。除了职业上的毫无约束之外,居住与户籍管理也颇为随意:今天可以住乡,明天即可到城,甚至首都南京,故都北京也可随意迁徙。户口毫无管制,这样的政府岂能不垮?
到了1949年以后,则所谓的“秩序逐渐井然”:起初工农的身份还可互变,乡下人进城务工的还不少。后来就不行了,再随便跑到城里,只好尊其为“盲流”——盲目流进城市。然而“盲流”自己却目不盲,他能看见进城找个饭碗比乡下要容易,但已然晚了。连法律上也把首部《宪法》第90条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有居住和迁徙的自由。”删除了。从此,农民就是农民,工人就是工人,干部就是干部!农、工、干,这是层次,一般可下行,不可上行。干变工可以,工变农可以,反之则要得到上级赏识。没有言明的职业贵贱却在无形中划定了!单单的职业划定,尚属不够严谨,户籍与粮食才能卡住脖子。城市户口、非农户口、农村户口,三条死杠不可逾越!京城、省会、市级、县级,城市之间除官方调动,不得迁徙。画地为牢却绝不是从此开始的!硬件的解放也算完成了。
在下说了半天,只是在罗列已是“完成时”的现象,凡经历过1949年前后者,均可站出来说话,所言可有虚构?
解放欤,束缚欤?读者自定吧。依愚所见,1949年前后最好不要以“解放前后”相称,而称为“中共执政前后”较好,“解放”这词还是慎用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