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太熟太久,他全身疲惫倦怠。(图片来源:Pixabay)
少年从睡梦中醒来,周围一片黑暗,他无法分辨自己身在何处。睡得太熟太久,他全身疲惫倦怠,试着挪动四肢,发现身体竟然不听使唤,他惊诧地不知如何是好。
无法再入睡的少年就这样瞪视着天花板色调从漆黑转成淡墨,最后光线渐亮至天光可以看清房间全貌,他转动颈项观察周遭,幸好这个动作他还做得到。
是全然陌生的房间。
他躺在白色铁床上,是他在医院看过的白色铁床,靠近头部的位置放置了许多台他从未看过的奇怪机器。门边立着一座看不出来放置何物的高大灰铁柜,其余没有任何杂物。这里像没有生活感的病房,但门窗样式却不像是病院。
他纳闷自己为何在此,他应该在公学校上课才对啊!
一位肤色黝黑五官深邃的中年女子端着餐盘进门,少年立刻开口询问女子自己为何在此,对方似乎和他语言不通,自顾自从床尾拉来餐盘架,扶起少年半躺坐并喂食。食物是毫无口感且淡到尝不出滋味的一团糨糊,他忍耐着囫囵吞下,女子赶时间般等不及他吃完立即又塞进下一口,最后少年吃得满脸黏,女子随手拿起抹布粗鲁地往他脸上擦拭。他大声抗议,对方瞪他一眼说了一句他完全听不懂的话后,收拾餐盘走出房间,又剩下少年孤独一人了。
之后每餐都重复着同样的状况,每隔几天女子会推他出房间至隔邻的浴室,俐落将他脱光后抱下床,放在浴室靠墙一张有扶手靠背的大塑胶椅上,拿起莲蓬头一阵乱喷,他大喊住手,女子木着张脸置若罔闻。
他想反抗,手脚却软绵无力。
而后他偷偷练习起身、下床,从刚开始的摇摇晃晃到能扶着床沿缓步前进便费了许多时日。他的身体状况怎么会如此糟糕,简直像是退化或机能衰败,他恨自己光走到床尾就已气喘吁吁双腿瘫软。
但他不能放弃,阿爸阿母一定在等他返厝。
他下定决心,行走距离渐长渐远,三个月后终于到窗边。只剩最后一步了,他耐心等候天黑,用颤抖的手将床单棉被枕巾绑成一长串,从窗边垂坠而下,再沿着隔邻的采光罩逃走。
他在陌生街道乱闯,抬眼净是他没见过的高耸大楼,奇怪,熟悉的木造平房去哪了?
“阿伯,你需要帮忙吗?”一位年过三十的中年男子望着他问。“阿伯,你还好吗?”
“你在跟我说话?”
“是啊。”
“我不是阿伯,我今年实岁十五,你才阿伯!”青年被他一声大吼吓得快步逃开。
他心想现在的大人有够离谱,说谎也不打草稿,低头一看却赫然发现自己的手臂不再年轻有光泽,突然变得多皱干瘦满布深浅大小不均的褐色老人斑。这是他的手吗?他楞楞地举起右臂查看,确实是他自己的。
枯立深夜街头良久,少年茫然于岁月的极恶戏谑,不知该往何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