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北瀑布国立公园的白云雪山。(摄影:李云飞/看中国)
深山中的小屋四壁透风,在严冬季节寒冷难忍,让人顿感时光漫长。此时此刻,焖上一壶热茶,静静地阅读几本喜欢的古书,也能成为生命中难以忘怀的乐趣。在喜悦中阅读或静思,竟然让我忘却了寒冷。蓦然回首之时,太阳已经西沉,大半天时间已经悄然流逝了。
以前阅读苏东坡的诗文,多次看到过“人生如寄”一词,他以此形容人的生命非常短促,就象暂时寄居在人世间一样不会长久停留。苏词中还有很多对时间的感叹,如“佳人犹唱醉翁词,四十三年如电抹”(《木兰花令》),“无限事,从头说。相看恍如昨”(《满江红》),“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临江仙》)等等。北宋元佑八年,苏东坡在《鹤叹》一诗中写道:“我生如寄良畸孤,三尺长胫阁瘦躯。俯啄少许便有余,何至以身为子娱。”他的文学思想中非常重要的一点是“人生如寄”,他还在《西江月》中写道:“与君各记少年时,须信人生如寄。”在他的诗文之中,多次出现过这一表述。最早的记述是北宋熙宁十年的《过云龙山人张天骥》中写过“吾生如寄耳,归计失不蚤”,最后是在过世之前的靖国元年所写的《郁孤台》,诗中有“吾生如寄耳,岭海亦闲游”的词句。
然而,“人生如寄”一语并不是苏东坡的发明。在北宋之前,中国的古人们早已发出了“人生如寄”的感叹。三国时代魏国的曹丕在《善哉行》中写道:“人生如寄,多忧何为。”南朝梁国的萧统则在《古诗十九首・驱车上东门》中说:“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类似的表述更多,古籍《老莱子》中说:“人生天地之间,寄也。寄者,同归也。古者谓死人为归人,其生也存,其死也亡,人生也少矣,而岁往之亦速矣。”大诗仙李白则在《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中写道:“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由此看出,人们在很早之前就开始了对人生的思考,一个人在漫长的时光长河里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人存在于世界上到底有什么意义?一直是人们经常谈论的话题。
具有大智慧的文人,都能把非常复杂的人生难题用诗歌的形式简明扼要地给出自己的答案。苏东坡在北宋嘉佑六年所作的《和子由渑池怀旧》中写道: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
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在诗中他认为人生应该像鸿雁一样,人生的长度就如同鸟儿飞行的旅程,是一个长久的历程。而人的祸福吉凶就如同鸟儿在雪地上留下的爪印一般,是一个偶然的事件。偶然故无常,人生如此,世事亦如此。所以不必纠结于一个偶然的事件。鸟儿在留下脚印以后又继续的往前飞行,继续在下一个地方留下印记,代表着现在的遭遇并非终点,人还有更远大的行程等待着去走完。所以人就应该怀着顺其自然的心态去面对人生的坎坷顺境。
日本日光市神桥上空的夕阳。(摄影:李云飞/看中国)
在过去的数十年之中,我为生活所迫不停地变换居住的地点。从中国至日本、从日本至美国、再从美国至南洋,后来又从南洋回到美国,每个居住地都像一个临时居住的客栈,小住一段时间就匆匆地离开了,然后就在新的居住地重新开拓人际关系,延续看似无序的人生历程。俗话说:“一次搬家十年穷”,每次搬家都要扔掉一些无法带走大的物件,辗转多国之后,才发现大的物件越来越少,随身携带的只是一些文凭和文件而已。然而,游历了八十余国之后,终于实现了“行万里路,读万卷书”的宏愿,心性与灵性都得到了提升。因此,读到文人先贤们的“人生如寄”,我心释然。不管人的一生多么短暂,如果人生的意义在于心灵的提升,那么这种居住地的转换就是不断地完善着人生,那些扔掉的物件也没有白费。一个经常住在旅店的人需要那么多身外之物吗?答案无疑是否定的。轻装旅行,智者所为。
夜幕降临,山中的清风明月给人一种清新的美感。“人生如寄”,日出日落是美景,人间处处有客栈。以一个旅客的心态面对人生,我原本略有忧郁的心灵顿时增添了几分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