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税收、高福利的另一个不道德之处,是惩罚勤奋、惩罚智慧。(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刚来美国的时候,我曾十分赞叹美国的福利制度,对穷人能得到补助、孩子上公立学校免费还包两顿饭、穷人家的婴儿可以免费得到各种婴儿食品等等感叹不已,觉得这种平等应该是社会追求的目标。那个时候我对自由经济只有非常粗略的概念,而且几乎完全不懂得自由和资本主义之间不可分割的联系。后来随着对美国社会的亲身体验、了解和阅读,才越来越明白,那种高税收、高福利、均贫富的思路,和共产党的群体主义完全是一种思维,一个轨道。
最早使我觉得这福利可能有点过头了,是90年代初在哥伦比亚大学做访问学者的时候,当时有的哥大中国留学生领到的免费婴儿食品自己的孩子吃不完,居然拿出去卖了。我楼上的中国邻居嫁给了一个美国人,她没有领这种福利,就经常从那些卖食品的中国学生那儿买一些给自己的婴儿,因为比商店里的要便宜一些。这里且不谈福利获益者出售从政府免费得到的食品的道德问题,只说政府凭什么要免费提供这么丰厚的婴儿食品呢?人要是没有能力养育自己的孩子,就不应该不负责任地生育。
再后来感觉福利制度有问题是对购物者的观察。在商店买食品时,经常看到青年男女使用福利“食品卷”买成打的啤酒等。按规定,食品卷不可用来买酒,但那些小商店为赚钱就不顾规定。后来留心些更发现,这种现象相当普遍,身强力壮的青年男女使用食品卷的大有人在。
还有一年我帮朋友到纽约郊外找房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被绿荫包围的、幽静的、全都是两层楼的小公寓区。可惜我们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楼房管理人员下班了,没法进到房间里面看。这时遇到一位年轻女性,听说我们想看房子,就很热情地让我们看她的房子。这是一个三房一厅,全新的冰箱、炉具等,我们问她房租是多少,她说每月一千三百多块,但她不必自己付,政府补贴了,因为她是单亲母亲,有三个孩子。我们问她做什么工作,她说在一个超市做点半工。她如果收入太低,可以住差一些的房子嘛,凭什么政府要补贴她住条件这么好的房子呢?
再有一次在一个朋友聚会上,不知怎么谈起了我已经多年没有见到父母了,很伤感。旁边一位和我母亲年龄差不多的女性说,“给你父母办移民来美国嘛,你看我,儿子一入籍就给我办了移民,现在我根本不需要儿子养,得到了政府补贴的便宜房,每月有几百块钱的补助和食品卷,还有老年医疗保险,比在中国强多了,我在国内还有退休金领呢。”我只是瞪大了眼睛,无话可说。这位没给美国政府纳过一分钱税的人,这么吃美国的福利,是不是对美国纳税人不公平呢?
如果政府自己能产生钱,那么上述福利无论再高多少,我都没意见。但问题是,政府自己不产生钱,这些福利项目的钱都是从中产阶级和富人那里税收得来的。对因残障、健康、年龄等因素而处于困境的人、以及有特殊困难的新移民等,提供一定的福利救济是必要的。但是这个福利既不应该额度很高,更不应该是长久的。因为长久吃福利一定把人吃成寄生虫。
福利越好,养的懒汉自然就越多。仅以纽约为例,在民主党籍的丁勤时(David Dinkins)当市长期间(1988~1992),700万人的纽约,有100多万人领取福利,平均每7人就有一个人吃福利,不劳动。这种现象说明,只要很容易获得福利,就有很多的人想当寄生虫,吃别人的纳税钱。
这种现象绝不仅是美国。瑞典是北欧实行福利社会主义的典型之一,《纽约时报》2002年9月24日报导说,瑞典的43万雇员,一直有10%的人“生病”(政府付给25天的全额薪水),其中62%的人说,他们是装病,不愿去工作。瑞典人到医生那里开“病假条”非常容易,只要说声你不想上班就可以了。一个国家十分之一的劳动力不出工,可想而知对整个国民经济的损害。
推崇真正自由主义价值的人们的一个共识是,必须尽量限制政府的权力,国家的职能只限于:对外,由军队保证国民不受外敌侵略;对内,由警察保证人身安全不受他人攻击、保护私有财产不受侵害,由法庭解决刑事、民事纠纷等。其余事项应由社会和市场自行调解。对穷人主要应由慈善机构自愿提供救济,而不是由政府强行通过税收以劫富济贫的方式进行“二次分配”。
可现实却是,在过去半个世纪以来,由于受凯恩斯经济理论的影响,美国以及西欧国家的政府角色都越来越扩大。以美国为例,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在他的经典著作《资本主义和自由》最新版前言中指出,1956年时,美国联邦、州和地方政府的支出占国民总收入的26%,其中大部分用于国防,只有少部分(12%)用于非国防项目。但到了1982年,政府花销高达国民总收入的39%,而非国防支出则达到了31%。里根当选总统以后,把政府花销降下了一点;但到了2000年时仍达到36%,其中非国防花销,也就是主要用于社会福利的部分仍占30%。
由于高福利而导致的效率低下,是八十年代促使极力推崇小政府、充分市场经济的撒切尔夫人和里根分别在英美当选的重要原因。虽然随后一些欧洲国家也向右转,即对这种高福利制度做某种修正。但只是“修正”而已,福利社会主义的理念并没有被真正扬弃,因为它是西方左派政党的立党之本,更是左派知识份子想通过“均贫富”实现“社会平等”的乌托邦理想的手段。
为什么高税收、高福利制度会带来灾难?
首先,左派政党的眼睛总盯在已经创造出来的财富上,永远强调分配要平等,富人拥有多少多少财富是不合理的,所以要狠狠地征他们的税,然后分给穷人。但是他们从来不强调创造财富的重要性,不创造财富,拿什么来分配?高额的税收、苛刻的雇用条件不仅使大企业步履艰难,尤其打击中小企业,给那些勤勤恳恳、艰辛创业的中产阶级套上一道越勒越紧的“税”索。企业没钱扩大再生产,失业率提高、消费降低,经济自然衰退。中产阶级是资本主义社会的心脏,是这个社会产生活力的源泉,而高税收最严重摧残的就是这个心脏,最遏阻的就是这个中流砥柱。
其次,左派民主党“劫富济贫”的高调听起来很关心穷人、很占道德高地,但实际上这种做法对穷人是很不道德的,为什么?共和党经常举的一个例子是,不要送鱼给人吃,要教人怎样打鱼,只有你自己会打鱼,才能一直有鱼吃。简单的例子,却包含了清楚的道理。穷人得到了高福利制度而送来的鱼,当然很高兴,但很少有人意识到,这种做法不仅使他们得依靠别人赖活着(因为福利金毕竟有限,不可能活得舒服、潇洒),更阻止了他们尽最大可能去挖掘、发挥自己的潜能。
最近《纽约时报》报导,自911事件之后,美国已接受了一千多名索马里难民。这些难民不仅不会英文,很多连他们自己国家的语言也不会写,不能看,是文盲。他们刚来美时,连怎么使用马桶、炉具等都不会。但在六个月内,就有一半以上的人找到了工作。刚来七个星期的四个难民,就在当地的小旅馆找到清扫工作,每小时6.75美元。一对带五个孩子的夫妇,刚到美国的第一天,就通过翻译说,他们最大的愿望是尽快找工作,虽然美国政府给他们四个月的生活费。同样是黑人,他们的精神状态和美国那些被福利制度惯坏了的所谓“非洲美国人”完全不同。
另外,我曾采访过来自中国的“金色冒险号”难民,别说英语,他们连中国话都说不明白,但这些既不懂语言、又没有身份的移民,来美国几个月后就开始往家里寄钱,几年后很多人都能自己买个饭馆,做起自己的生意。
相比之下,那些美国生、美国长,没有语言障碍,更有合法工作身份的美国人,却要靠福利赖活着的人,真是被惯坏了,被福利害苦了。人生在世一场,只有最大可能地挖掘出自己的潜能,才是真正像人一样地没白活一场。还有什么比遏阻人的潜能、纵容人的自我放弃、耸恿人不做人、而做寄生虫更不道德的呢?
第三,高税收、高福利的另一个不道德之处,是惩罚勤奋、惩罚智慧、惩罚那些推动人类社会向前发展的创造性的头脑。最近在电视上看到一条消息,美国科学家发明了一种可以使盲人(包括先天性盲人)见到世界的机器:把一个小型摄像机装入人的眼球,然后用电线连到脑子里的视觉神经上,再通过计算机原理使摄像机看到的东西反映到人的大脑,于是盲人就可以见到天日了,这是多么神奇的发明!今天我们享受的这一切科学、医学、文化成就,都来自那些智慧的、勤奋创造的头脑,而绝不来自那些寄生的人。高税收就是勒索那些智慧的头脑,就是扼杀人类的发展,还有什么比这更不道德的吗?
2003年8月5日于纽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