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诗,理应有更高的要求,例如:诗言志。(图片来源:Adobe Stock)
最近新诗作家也斯(梁秉钧)和专栏作家李纯恩展开笔战。事缘:也斯的一首“新诗”被印在一家饭店的玻璃上,李纯恩在某畅销日报的专栏上批评:“在天后有一家餐厅门前的玻璃门上,印了一个‘香港诗人’写的赞美文章,那一段文字,花了我五分钟的生命,看了又看,每个字都认得,但放在一起就不知道他究竟在说什么。这是个在大学教书的‘学者’,这般水平,不过百十来个字就露了底。”
不妨抄录这首“赞美文章”:
鸳鸯 梁秉钧
五种不同的茶叶冲出了
五种香浓的奶茶,用布袋
或传说中的丝袜温柔包容混杂
冲水倒进另一个茶壸,经历时间的长短
影响了茶味的浓淡,这分寸
还能掌握得好吗?若果把奶茶
混进另一杯咖啡?那浓烈的饮料
可是压倒性的,抹煞了对方?
还是保留另一种味道:街头的大牌档
从日常的炉灶上积累情理与世故
混和了日常的八卦与通达,勤奋又带点
散漫的……那些说不清楚的味道
李纯恩“不知道他究竟在说什么”,大概是指“赞美文章”所想表达的主题。李在同一篇文章指出:“他们无法写好一篇文章,因为连基本的字句连结都做不来,思绪总是断片,要写点东西,脑子里东一句西一句联不起来,美其名曰‘新诗’……许多‘新诗’就这么诞生了,许多‘新诗人’就这么负起了‘盛名’。”这就更进入了新诗的写作优劣的评价了。
本来,这是关于文学上的讨论,也应用“文学”来解决。但也斯很快在一本周刊的专访中回应:“我不想撩交嗌,所以一直不回应。可能他不是恶意针对我,可能他跟刘健威(按:指食店的老板)食家之间有些矛盾,想踩场,无嘢好踩,就踩我首诗。”也斯接着说:当时好友叶辉等几名“香港诗人”出头,大骂李先生是“文字捞家”,“后来他(李纯恩)通过陶杰跟叶辉打招呼,说他没有题材而已。我写八年专栏,未尝脱稿,所以我明白,但无嘢写就读吓书,睇吓戏,唔好揾人嚟搞!”
这些挪东及西的说法,有无根的推想,有侮蔑,有抹黑,我直觉说话者故意含沙射影,把话题扯远,完全没有针对“新诗”什么的来作辩解,好比语文老师出了一道作文题,学生的写作内容完全离题万丈。这出现在也是教语文(虽是大学)的“学者”身上,也算奇怪。而文字后面一段“通过……打招呼”,很快被李纯恩在他的专栏中严正否认,那更有些无中生有的成份了。
这段文字纠纷且不去管他,还是讨论这是一首怎样的“新诗”吧。
作者把字分行写,而且指责别人“踩我首诗”,那作者自己认为这是“诗”,不是别人的误解了。诗虽无达诂,但诗却言志。这首诗有何“志”?不外奶茶咖啡沟来沟去,是否好饮还在其次,何解会沟出情理、世故、八卦、通达,兼又能看到勤奋、散漫,真教人摸不着头脑。而作为“诗”,它的韵律、节奏、意境、炼字呢?却完全欠奉,不信,把“诗”连结起来看看吧:
“五种不同的茶叶冲出了五种香浓的奶茶,用布袋或传说中的丝袜温柔包容混杂,冲水倒进另一个茶壸,经历时间的长短,影响了茶味的浓淡,这分寸还能掌握得好吗?若果把奶茶混进另一杯咖啡?那浓烈的饮料可是压倒性的,抹煞了对方?还是保留另一种味道:街头的大牌档,从日常的炉灶上积累情理与世故,混和了日常的八卦与通达,勤奋又带点散漫的……那些说不清楚的味道。”
我只是把句子串连一起,加了几个标点,文字完全没有增删,那不又变身成为一段散文吗?写诗,不应有更高的要求吗?如果这也是诗,就不能不给学写作的人新的启发:新诗真易写啊,只消把散文拆作一行一行的便可以了。这又是不是著名的“新诗作家”应该用优秀作品,并提多些理据去指谬呢?
(原文标题:是不是新诗,要用新诗的尺去量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