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忘却的中共军队女娃娃“军需品”。(网络图片)
等我父母到新疆时,当年湘女的孩子早已能背著书包上学堂了,而且各省青年男女源源不断补充进来,湖南人早被稀释得不成比例。甚至,我母亲刚在一个连队立脚时,她竟是那里的第一个湖南人。众人道:“呀!湖南妹子,厉害啊!”于是,我母亲便听到了第一个当年湘女的故事。主角是长沙一大户人家的女儿,刚落脚就美得惊动了师首长,首长三天两头开着吉普下到田里慰问,但该女冥顽不化,任各级领导死活做不通工作,而首长也表现出惊人的布尔乔亚耐心,不是亲来就是秘书写信表示要组建革命家庭。有回首长携随员到农田探望,浩浩荡荡一干人马跟上,该女竟不理不睬,首长便亲剖一西瓜进前双手捧上,该女接过西瓜便劈头砸在首长头上。首长一生征战杀人无数,竟大庭广众被一黄毛丫头羞辱,怒从心起,当场拔枪将该女击毙。首长后竟免于刑法,只关了段禁闭后被降职调动,死者妹妹得信,千里寻仇,声言不偿命便要亲手执法,终于惊动党中央,至于那位不幸的首长,是到另一个世界继续追求还是留在阳世永失自由,大家已记不清了。
湘女们与首长在一起
今天看到关于湘女的报导,几乎全是“组织介绍,个人同意”,终于幸福的故事,尤其喜欢重点介绍当年积极份子、今日功成名就的八千分之一。也许对多数人来说,真是当年那些“我比胡杨泪更多”的往事,她们不愿向人提起,甚至,“最难夜夜梦家乡,想爹娘,泪汪汪,遥向天山,默默祝安康。既是此身许塞外,宜红柳,似白杨”也早成了往事。她们那一代人的时运不济还落在第二代人身上,因为等到1978年时,他们的子女早已成了农场职工,既不可能通过升学回到故乡,更不可能举家迁回原籍,不再把自己作为国家祭品的指盼,只能落在孙辈身上。
我家一位老邻居是王震、王首道抗战末期从浏阳招的老兵,随王震入疆。说起当年,他曾介绍,有人眼见将孤身终老戈壁而绝望自杀。第一批女兵抵达时,狼多肉少,中下级军官连女兵影子都没见着,牢骚比以往犹甚,于是便有动员大会,刚做新郎的大老粗首长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党中央毛主席说话算数,有些革命军人瞎说只有首长才有老婆,不对!毛主席说了那就一定会做到,放心,老婆肯定会每人发一个的。
也许是人在讲故事时,希望举极端的例子,老先生口中说的“发老婆”是实在的“发”,女兵们按指标就近分到需要的首长身边,刚一抵达,首长们便忙着收获,至少并不全是《激情燃烧的岁月》里的做思想工作,因为新疆的“女人荒”是如此的严重,因为“批判的武器”未必总是有用,所以,关键时刻还得靠“武器的批判”:“不同意也得同意,门一反锁,你想,都是些女娃娃,能反抗得了么,第二天大家就上来道喜。”老先生还笑言,还有为了免得首长之间互相挑选争抢,就如公平发放战利品一般,人刚一到就抓阄,抓到谁是谁。这里有多少为增大传播效果的语气夸张,我不知道,但当年听人反复说起这段历史,几乎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力斗争”的例子,少有“绘画绣花”式的“雅致”和“从容不迫”。心智未开的时代,初听陈年旧事,竟未如今天想来这般惊心动魄。——只在偶有一次听说,有一车女兵被少数民族土匪给半路截走,“我们”的“军需品”竟然成了他们的“战利品”,那种愤怒呵。
事实上,作为战利品或后勤装备的,远不止“八千湘女”,先后还有很多省份的女兵被配备给当地军人。现在的说法,当年奔赴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知识青年以数十万计,多少人是因此而被招去的。那位老先生的太太就是山东人。有的说法是,最开始是在山东招女兵,因为战争造成该省性别比例严重失调,许多寡妇也一并招来,被送往新疆的,除了年轻女学生,甚至还零星有北京、上海等地被改造的妓女。不过,越到后来,军婚的自由程度越高,不复当年惨烈。其他省为那里贡献了多少女儿,手头没资料,那一批人,除了湘女,似已无人再记得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