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士屈原。(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这首“孺子歌”,是春秋战国时代流传在汉水以北的一首小孩子唱的民歌,见于《孟子•离娄》和《楚辞•渔父》。沧浪是水名,具体指何处有争议,一说是《水经注》所记的溳水,春秋时又名清发水;一说是“屈原既放”的楚地汉水;还有说是泛指水清澈的样子。
《孟子》和《楚辞》都是极重要的国学典籍。两者虽然记录了同一首歌,讲述的角度和阐明的意旨却完全不同。《楚辞•渔父》中,屈原以三闾大夫之尊骤遭贬谪,徘徊于沅江边,“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有一名渔父见了他问道:“您不是楚国的三闾大夫吗?怎么落到这般田地?”屈原答曰:“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所以被放逐。”
渔父说:“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随着世道的变化推移以合时宜。世上的人都肮脏,何不搅浑泥水扬起浊波;大家都迷醉了,何不既吃酒糟又大喝其酒?为什么思虑过深又自命清高,以至让自己落得个被放逐的下场?“
屈原说:“我听说:刚洗过头一定要弹弹帽子;刚洗过澡一定要抖抖衣服。怎能让清白的身体去接触世俗尘埃的污染呢?我宁愿跳进湘江,葬身在江鱼腹中。怎么能让晶莹剔透的洁白蒙上世俗的尘埃呢?”
渔父“莞尔而笑”,摇起船桨离去,唱道:“沧浪之水清又清啊,可以用来洗我的帽缨;沧浪之水浊又浊啊,可以用来洗我的脚。”便逐渐远去了,不再同屈原说话。
这短短的几句对白,给读者展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处世态度,却不着意加以评说,任由多少世的后人自己去评判。曲终人远,那沧浪之声的余响却萦绕在后代万千读书人的心中,也塑造了中国古典文学里极为重要的“渔父”意象。
《孟子》中关于孺子歌的记载,则完全是又一番面貌:孔子听到这首歌后说:“小子听之!清斯濯缨,浊斯濯足矣,自取之也(清的水洗冠缨,浊的水洗双脚,这都取决于水本身呐)。”然后讲了一通典型的儒家立身之道:“夫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
夫子的道理自然是很没有错的。但愚意窃以为,在这首歌中,屈原和孔子是以儒家入世的角度出发,坚持为官为人的中正;而渔父则更多些道家“和光同尘”的深远哲思。孰对孰错,在不同层面上或有不同解读,并无定论。出世入世,也许在某种意义上,这两者是自上至下贯通的,而非对立的关系。”古人说“忠孝神仙本一途”,或者也有此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