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摄影:张易书)
关于秋天的标记,有的人是看日历上的数字“喔∼九月了!”,也有些人,习惯看着节气,“啊∼过‘白露’了”;当然也有人喜欢从“蟹因霜重金膏溢”,吞着口水,想到“秋蟹肥”的日子到了。
喜欢橘子的我,在大坑步道爬山的时候,看着那山弯成片的绿橘子,想着还要一两个月才能“庭橘似悬金”。这些都是云淡风轻的秋天征兆,但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是秋天?
诗词中的“边草边草,边草尽来秋老”美则美矣,这个太过中国,太过北方,南国的台湾,边草实在不会秋天老,顶多勉强在冬末,可能稍有草皮冒出几根白头发(想看到草枯白,与其等天冷,不如等缺个雨水比较实际。)
秋天不应该只是日历上的数字,或者涎着脸、眼巴巴的期待蟹肥橘黄柿甜瓜熟,对于今年来说,秋天打照面的方式,是登大坑步道时,遇见一只静悄悄的、观望四周的红尾伯劳。
前几天其实已经有看到天空一整群一整群南巡的黄头鹭,照理来说,这也是秋天才会出现的盛景,但可能黄头鹭一年四季皆可见,天空飞的,是那么高又那么远,地面两足的我,眼神没有办法与黄头鹭对到,便觉那是种行色匆匆,与人间无关的翱翔。
古人想到伯劳,都会连结到“分离”,浅的来说,有着“劳燕分飞”,这成语中的“劳”就是伯劳鸟;或者“伯劳相逐行人别”,写的也是暮春时,伯劳与远行的人,都要离别老友或者故乡;有时候,伯劳也会跟着情感的连结,呈现淡淡的愁绪,比如“唯有春风啼伯劳”,春天消逝的春愁,连结到青春年华的老去,伯劳鸟的离去,似乎也是宣告着人生美好青春的消逝。
人生哪有那么多的酸馅味啊!我喜欢“天凉好个秋”。这一天遇到的红尾伯劳就不一样了,没有离别的感受,而有着老友的重逢;伯劳眼神中没有远行客的仓促,而有着喘口气,终于来到可暂歇寓居的浅山。
这是我今年秋天,首度眼神对视到的候鸟,喜欢这天的与红尾伯劳相遇,因为他看着我的眼神,带点澄澈,带点好奇,还没有沾染到人间的奸巧利害权谋重私的坏习惯,(也很幸运,没有遇到几十年前台湾还在吃烤伯劳的年代。)他只是蹲在横着的电线上,静定的看着我,我从他的左边,走到他的右边,他愿意让我维持着比往年十一、二月间已经有警觉心的伯劳鸟,更近的距离,近到差点爆框,长镜头甚至还要稍微回缩一下,一开始我不确定他会让我拍多久,相机启动连续快门的搜刮,“跶跶跶跶……”机关枪似的连拍,后来从镜头中,发觉是我太贪心、太多虑了,他并没有急着飞走,或者规避我的意图,他只是想要休息,想在电线上享受这种安逸摇椅般的微晃。
红尾伯劳是很常见的冬候鸟,新光的校园中,因着自然形成的势力范围,每年都可见一二,在家屋附近的公园、在旱溪的河堤…….,伯劳是这么常见的,又这么的让人想见,这么多的伯劳相遇的际遇中,我特别觉得,这一天是值得记录的,因为眼神的对视,因为他愿意让我在旁边观察几十分钟,他没有捕虫、没有一贯的喳喳喳声响,而是跟我一样,享受着初秋、浅山、人稀,然后练习心静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