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尧群臣说:“虞舜这个人,我从前曾听见方回提过。但那时并没有注意。现在既然四岳百官都是这样说,可见是可信的了。”(图片来源:手绘插画Winnie Wang/看中国 )
接上集:【帝尧的故事】五十七:帝尧至德化天下 圣天子一日遇十瑞
帝尧梦中遇到一位贤人,于是要将天下禅让与他,醒后不知是何征兆。次日视朝,帝尧就向四岳等说道:“朕在位已经七十年了。这七十年中,不知道贻误天下多少事情。只洪水一项,五十年来没有得到平治,这都是朕之德薄所致。多年来我悉心寻访大德之士,要禅位于他。终不可得。朕现在年已九旬,精力日差,再如此下去,贻误苍生,罪过大矣。现在朕也不再向外边去求人,就是汝等百官之中,哪个自问能胜这个大任的,朕就将天下让给他。这是以天下为公之意,并无丝毫私意存乎其间。汝等宜自己从实着想,不要自谦客气。”帝尧说完,将眼睛四面一望,只见群臣个个面面相觑,不作一声。过了一会,大家才说道:“臣等实在没有这个德行,担任这个大位。”帝尧道:“那么汝等再想想,除出汝等之外,或是在职的官吏,或是在野的贵族,或竟是在草野中微贱之人,只要他的才德可以治平天下,不拘资格,都可以保举,待朕裁察。”大众听到这话,便不约而同的说道:“有一个草野平民,是一个鳏夫,名字叫作虞舜……”刚说到此,帝尧不等他们说完,便道:“是呀是呀!我曾经听见人说起过的,究竟这个人如何?”四岳道:“是个盲人的儿子。父亲是凶顽的,母亲是喧嚣的,弟弟是混傲的。他处在这种家庭之中,总是以和顺侍奉他的父母,以友爱善待他的兄弟。他自己虽历尽困苦艰难,仍旧将他所得的财帛尽数献之于父母,一次、两次、十次、百次的奉养不倦。他知道父母兄弟常有杀他之心,千方百计的避开,不使父母陷于不义之罪。这种用心,真是千难万难的。”帝尧听了,沉吟一会,说道:“汝等知道这个人现在哪里吗?”四岳道:“从前知道他在泰山之北,后来又在雷泽一带,据说虞舜此刻在雷首山北、沩汭(ㄨㄟˊㄖㄨㄟˋ,wéi ruì)二水之间的一座山畔躬耕。”帝尧听了,就派人去把虞舜请来。对群臣说:“虞舜这个人,我从前曾听见方回提过。但那时并没有注意。现在既然四岳百官都是这样说,可见是可信的了。不过,还是需要谨慎考察切实为是。有些人善于作伪,沽名钓誉,外表良善,内心却完全是为了个人名利。这种人如果拿天下让给他,是一定要坏事的。还有的人,确实内行纯笃,宅心仁厚,但是才干不足,度量不宏大,这种人如果拿天下让给他,也是一定要坏事的。总之,是要德才兼备,上天认定的才可以。”于是帝尧决定先要考察确实才行。
帝尧要用什么方法去考察舜呢?原来尧一共有十个儿子、两个女儿,元子丹朱前面讲了,品行不肖、被帝尧放逐,其余九男二女都在宫中。两个女儿大的名叫娥皇,小的名叫女英,年纪都在二十左右,美丽善良,女德兼备,是帝尧向来所钟爱的。九个儿子虽没有杰出之才,也没有像丹朱那样,都是寻常中人而已。帝尧想了一会,说道:“有了。他不是一个鳏夫吗?我把女儿嫁给他。自来夫妻是人伦之最,夫妻之间,一切都隐瞒不了,这样一来,他的内心真意,可以给我看到了;我再让九个儿子与他同事,那样一来,他的外行,如何待人接物,亦可以给我看到了;内外都看到,不就明确无误了吗!”主意决定,当下就进宫来与散宜氏商议。散宜氏听了,踌躇半晌,方说道:“依妾的愚见,这两件事恐怕都不太妥当呢。”帝尧道:“怎样?”散宜氏道:“天子之子,虽说亦是个平民百姓,但是从来也没有侍奉过谁,现在要叫他们到田亩之中去服侍一个农夫,似乎有点难;恐怕他们做不来呢。”帝尧笑道:“这没什么。朕平时对他们的教导,他们也都明白。人的贵贱在于品格、在于德行,不在地位。古话说得好:‘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赐之爵位也:卿大夫,是人封的爵位。’人爵之尊,哪里敌得过天爵之尊!况且九个孩儿现在都未有封爵,更谈不到‘贵贱’二字。朕为天子,到处奔走,无论遇到什么人,只要他道德高尚、学问深邃,朕就拜他为师。服侍农夫,有什么难堪不难堪呢?朕叫他们去,他们可说不肯去吗?朕不但要九个孩儿去,并且叫百官都同去,更有什么难堪?这一层汝且放心。”散宜氏道:“第二件最难。两个女儿不是帝所钟爱的吗?应该好好的为她们择配,怎么能拿他们终身大事来做检验人的方法呢?假使虞舜这个人确是好的,固然是好;如其不好,那么怎样?九个男孩儿呢,服侍一场,走开就算了;两个女儿既嫁了他,不能离婚,岂不是害了她们的终身吗!这个事情,还请帝三思才是。”
帝尧沉吟道:“汝所虑的朕也考虑到。但是依朕想来,这个虞舜人品内心应该还是不错的,如果作伪欺世盗名,不可能如此的长久不败,而且四岳百官和那些历山的百姓个个都相信他?没有一个疑心他?所以这一层,朕要试他的意思还浅。独有那才不胜德的这一层,必须如此,方才可以试出。朕通盘想过,亦是不得已的一种办法。果然虞舜德行是好,就使才具差了些,女儿嫁了他,亦不为辱。朕在位七十载,时时想以天下让人,历年以来,寻不到合适的人,现在居然有这样一个人,但是不考察仔细,轻轻将天下给他,万一不对,朕的罪岂不甚大!所以现在这回事只能尽我们的人事人心,听天由命。如果试来果然好,真是托天之福;如其不好,朕为天下而牺牲二女,二女为天下为朕而牺牲一生,在朕对于天下,不失为忠,在二女对于朕,不失为孝,只好如此着想了。”当下散宜氏见帝尧说到如此,亦不好再说。次日帝尧便将想把二女嫁他的意思向群臣说了一遍,并说要烦籛铿前往做媒。籛铿问道:“先到他父母家中去吗?他父母却不知住在何处。”帝尧想了想,才说道:“朕看且慢向他父母说,先到虞舜那边和虞舜自己说,看他的意思如何,再行定夺。”
籛铿诧异道:“臣记得古诗上有两句,叫做‘娶妻如之何,必告父母。’虞舜是个大孝之人,这种婚姻大事他总要告诉他父母才敢答应的。与其和他自己说了之后,再等他父母的回信,还不如此刻先和他父母说,较为便利。”帝尧叹口气道:“朕岂不知!不过朕知道他的父母待他是极不好的,万一他父母竟不答应起来,那么怎样?虞舜难道自己还好再答应吗?到那时恐怕事情倒反弄僵,不如先和虞舜自己说为是。”籛铿道:“臣的愚见:为父母的总希望儿子好。就使平日失爱,他儿子果然能够飞黄腾达起来,父母见他显亲扬名,未有不回心转意的。况且临以天子之命,天子的女儿给他做子妇,何等有体面!臣看起来,不至于不答应。或者他恶子之心,至此转而爱怜其子,亦未可知。帝意以为何如?”
帝尧摇摇头道:“朕看起来,总有点难。他的父称为顽,他的母称为咶(ㄍㄨㄛ,guō)。心思想法不按照道德仁义的准则叫作顽;口不道忠信之言叫作咶。顽咶的人,平日常有杀子的意思,这种人岂是寻常情理所可测度的吗?临之以天子之命,归之以天子的女儿,万一他反生起嫉忌之心来,有意破坏,决决绝绝不答应,并且吩咐虞舜不许娶,那么岂不是倒反弄糟,没有挽回之余地了吗!所以朕看起来,还不如谨慎直线,先对虞舜说了,察看情形,再行定夺为是。”籛铿听了,亦不再言,即日动身,竟向沩汭而去。这也是帝尧的睿智过人之处。知人善任,每临大事有决断,天纵之圣君。否则,还真的就坏事了。
后来籛铿提亲,帝尧嫁女,其中细节不一一细述。将来若说到舜的故事时,再讲吧。总之是定了亲。到了二女下嫁的前一日,帝尧备了两席盛馔,叫二女坐了首席,正妃散宜氏亲自与他们把盏。席罢之后,帝尧向二女嘱咐道:“为人之道,为妻为妇之道,朕与汝母平日常常和汝等讲说。今日女儿出嫁,为父的没有别的,只是再次叮嘱:大凡为妻为妇之道,总以‘柔顺’二字为最要。男子气性刚强,女子假使亦刚起来,两刚相遇,其结果可想而知,为妻之道全无。夫妇之间哪里能事事都能够同心协意呢?如果夫妻心意不同时,做妻子的总要体贴退让,不可执拗,一意孤行,这是最重要的。
还有一层,你等是天子之女,你们的夫婿现在是个一介农夫,你们的公婆也都是个平民,你们一定要记住一切须格外谦和卑下,恪尽妇道,万不可稍稍疏忽,致使人家疑心你等有骄贵之气,家教不好。汝婿盛德,天下闻名。将来事功,未可限量。即使将来还是农夫,终身种田,你们也要始终敬重夫婿,切不可稍有叹穷怨命之声,使丈夫听了难受。要知道天下无数失节堕行的男子,大半都是被他妻子逼迫出来的。再者,你们的夫婿素来失爱于父母,将来汝等未必即能见爱于公婆。但是做人,首要的先要自己尽其道,无论舅姑怎样不爱,甚或怎样凌虐,我总要忍耐顺受,尽我为妇之道。对于小姑娣姒亦是如此。总而言之,‘柔顺’二字之外,一个‘敬’字而已。汝等有过,就是父母之耻。切记!”二女听了,唯唯答应。帝尧又叫九个儿子来吩咐他们:“好生服事虞舜!”亦将大道理切实教训一番。
到了次日,二女拜辞父母,挥泪而出。帝尧和散宜氏等送至门外,心中亦觉难过,禁不住也洒下泪来。
且说大司徒等奉了尧帝之命,送二女动身,一路晓行夜宿,看看到了沩汭,岂知那地方因为回避洪水之故,高险回曲,非常难行。帝尧的儿子们是素来不曾出过远门的,心想:“帝王之女,嫁到这种穷乡僻壤,而且还要叫我们送来,真是为天下者不易啊!”所以每到险处,往往怃(ㄨˇ,wǔ)然长叹。总共经过三个险阻,叹了三回。
所以现在那个地方,还有上怃、中怃、下怃、三怃之名,就是这么来的。到了伪汭之后,大司徒等就在帝尧所指定的房屋中住下,静候虞舜的亲迎。
主要参考文献:钟毓龙《上古神话演义》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