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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怀疑对像
王自正是谁?
王自正原名王自政,河南省内黄县人,富农出身。在此前二十余年,内黄县武拐村曾发生过一起凶案,被命为“武拐事件”:王自政堂兄组织的还乡团,为报复当地对富农的抢劫,纠集其堂弟王志政等多人枪杀了武拐村武委会主任武某。后来国民党军队败撤,王志政也随即逃离家乡,在外地改名后混入刘邓大军并随军挺进大别山,改名为王自正,在边防某团当兵,提了干,多次立功。后调昆明军区政治部保卫部任保密员、秘书、文革中于1970年被提为保卫科副科长。王自正的堂兄王某在镇反三反运动中被杀头。首犯既殁,事情本应再无可续事。但是文革“清队”,旧案重提。武拐村革委便有一纸公函直寄云南省革委,接着呈报谭甫仁。王很少和家乡联系,即使写信也诡称转业到某某生产大队、某某锡矿,以迷惑家乡,他提干后把老婆李素民接到部队,与家乡的联系就更少了。
武拐村检举信寄到云南,因假地址,没有着落或原信退回,当地仍不死心,又给云南省革委会保卫组发了检举信,此信被转到了军区,干部部长五一民认为是重要问题,即转报军区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雷起云,雷很重视,认为应对此人进行隔离审查,报军区副司令员王必成和谭甫仁批准后,于1970年4月将王隔离审查,关在原西坝俘管所的政治部审查组。这个专案组由干部部陈汉中科长负责,保卫部长景儒林直接领导。
“云南王”,千万人心中的大人物
文革时期,所有被打成坏人或怀疑对像的,那是要吃尽各种批斗羞辱的。再说,云南是这方面的典型。谭甫仁成为云南王后,从北京带来两个贴身秘书,受命组建了一专门班子,由谭亲自命名为:“昆明军区调研组”,地点位于司令部大院八号楼。八号楼在文革中被人称为云南的“中南海”,军区调研组被人称为“谭办”。
谭要做一系列大事。最重要的一件是对被他认为错误的一派全面严历整肃,“划线站队”、“清理阶级队伍”、追查“滇西挺进纵队”和“国民党云南特务组”,谭明确说:“(阶级敌人)有一千抓一千,有一万抓一万,有十万抓十万,有一百万抓一百万,不要手软,不要受框框的约束、限制……我讲一次话,一夜之间就揪出了九百九十多个坏人。游街也好,下放劳动也好,戴白袖套也好,让群众识别,很好嘛!”“谭政委”在云南之严名日盛一日,蒸蒸直上。
有关统计,仅下关市一地,追查“滇挺”分子运动中就打死逼死七百多人,打伤致残一千多人,打伤一万多人。临沧地区追查“慰问‘滇挺’”一案,就株连一万多人,其中二千多人被吊打,五百多人被打伤打残,六百多人被打死逼死。曲靖和昭通地区,受“滇东北游击军”假案牵连干部群众多达六十万人,仅曲靖就有二百多人被逼死,一百多人被打死……
谭成了2300万云南人心目中至高无上的庞然大物。
当武拐村革委公函到谭甫仁手里前,昆明军区本已决定将王贬去文山自治州军分区保卫科任职,既有人举报其旧案涉身,且所涉案情严重,那就把他揪出来吧。那时候搞任何政治运动,总是揪出的阶级敌人数量越众多,革命成绩就越伟大。于是该王被隔离在俘管所,一关就是七个多月,自由遥无定期。
王自正自杀
事实上,王自政被关押期间,有不少人知道他是被冤屈的:一,该王如果真的是当年凶犯负案外逃,为何把名字仅易二字而不改得更彻底?二,就算是此王自正确属彼王致政,那么,既已隔离,就理当严加监管以防不测,又为什么不管呢?监管七月,被监管者把监管人的活动规律摸得一清二楚,而被监管人回家过夜,甚至后来行凶归来安然高卧,监管人却浑然不知。这不是对当局的最大讽刺吗?
王自正被监视居住于距离解放新村仅仅一两千米的西坝、昆明军区原战俘管理所。当时,云南的两大派:“八二三”和“炮兵团”的生死搏斗,早在一年前便以谭甫仁的“划线站队”而尘埃落定。剩下的事情就是对上面说到的那些“叛徒、特务、走资派”、“滇西挺进纵队”、“国民党云南特务组”、“滇东北游击军”或其他嫌疑人等进行没完没了的审查、处理。王自正正是许多被审查者之一。军区的这些“准囚犯”当时就集中在西坝俘管所的院子关押。如果,要说王有仇恨,他的仇恨不是他一个人的仇恨,客观上代表了一大批人。
要说王自正是凶手,也是可能的。因为作为昆明军区前保卫部副科长,对于军区内部情况,对首长及首长住宅的情况,包括活动规律、房屋结构,甚至主房、副房的布置等等,均了若指掌。再有,军区保卫部保存枪械的保密室没有明锁,只要知道密码,就可以开柜取枪。王兼过多年枪械保管员,密码早稔熟于心——这些条件他都已具备。
他所以偷两支枪,应该是为了双保险,唯恐枪支出现故障达不到作案的目的,而且59式手枪全长161毫米,重0﹒73千克,装在衣袋内完全可以隐蔽。
他潜出西坝,偷到枪支,作案后又返回西坝是完全可能的。他所以要返回西坝,也是为了掩饰自己,使人觉得一个隔离审查的人,不可能出来作案,从而可以达到逃脱罪行的目的。这些都是经过他深思熟虑的。
但是,如果凶手是王自正,为什么陈汉中没有说有人来杀过他呢?凶手去打听陈汉中做什么呢?
侦破组调查后发现,那天,陈汉中不在昆明,他出差上海了。
推测凶手杀人后,从容地走出司令部,去政治部大院开始杀陈汉中。非常幸运,陈不在。王暗杀无果,匆匆忙忙又潜回了西坝的住地安然入睡。
陈汉中也迫害过王自正。王自正除了对谭甫仁恨之入骨,对虐待他们的整个对立面都恨之入骨,这有可能的。谭甫仁既已杀掉,一不做二不休,要把陈也一起干掉,这也是情理之中的。
司令部大院和政治部大院就隔着一条街。他走进去应该是5点多一些,天依旧很黑。他不知道目标处,问路也是可能的。
一位正被审查者,何以能够如此方便地出入住地?这当然大可存疑。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这家伙已被关押数月,好像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图谋不轨的危险行为,或这种关押本身就形同儿戏,漏洞百出。
于是,决定抓捕王自正。
抓捕是在晚上10点半左右进行的。陈汉中和另外一名保卫干事来到隔离室,通知躺在床上的王自正,说:起来,到饭堂去一下。有点事。
1970年12月31日晚10时,专案组陈汉中、李伯志对王自正进行隔离审查,王自正正心事重重地躺在床上,由于是同事,陈汉中对王自正并不严厉“起来,到饭堂来一下,有点事。”
也许王自正感觉自己末日来临,他问陈汉中:“穿哪双鞋子?”
“穿那双解放鞋。”
一听是解放鞋子,王自正就知道自己完了,因为他枪杀谭甫仁的时候就是穿的这双解放鞋。
王自正穿好鞋之后,就俯身佯作系鞋带,王自正趁着系完鞋带的功夫,敏捷地从被窝里摸出了一把59式手枪,甩手就是两枪。
此时,何站在外层,陈、李在里间屋,隔桌站在王床的对面。陈、李猝不及防,一枪击中李的右手,一枪从陈的大衣右上袖射入,从前腹部穿过,只在肚皮上形成擦伤。王夺门而出,向院南狂跑。这时大家都为这突然情况惊呆了,屋门口警卫岗哨追击也没击中,王跑到南墙厕所处,已走投无路,遂举枪自击头部,当即毙命。
随后提取了王的指纹和胶鞋,经与现场提取的指纹和鞋印检验比对,认定同一。王的身高、体态、相貌与王文莹提供的情况一致。因此,确定王自正是杀害谭甫仁夫妇的凶手无疑。
凶手就这样自我了断了。尽管这个案子以王自正为凶手结案。但是从理集结上说,还是个悬案。因为凶手没有口供,死无对证。许多情况还搞不清楚,如罪犯杀人的动机是什么,作案有无背景或同伙?被关押又怎能从西坝潜入潜出?枪支是怎么搞到手的?罪犯是如何实施犯罪过程的?以及与案件有牵连的一些疑问,这些问题均需要搞清楚。
1975年,邓公小平复出主政,认为这个案子的真正凶手没有确定,保卫部部长景儒林的自杀很蹊跷,又派公安部副部长赵苍壁前来云南重审此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