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相聲:紀曉嵐

作者:劉寶瑞述 殷文碩整理 發表:2003-10-23 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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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笑話離不開唐、宋、元、明、清,在清朝乾隆年間有個進士紀昀,字曉嵐,官拜禮部尚書,協辦大學士。他當過《四庫全書》的「總纂」,就是主編。

  《四庫全書》彙集了我國三千年的典籍,分經、史、子、集,四部分。用四色彩絹做書皮兒,經部綠色,史部紅色,子部藍色,集部灰色,象徵著春、夏、秋、冬四季。收書三千五百零三種,共七萬九千三百三十七卷,抄成三萬六千三百冊,分裝在六千一百四十四個楠木匣內。有九百九十七萬多字,一律用毛筆蠅頭小楷抄寫。什麼叫蠅頭小楷呢?就是把毛筆字兒寫得跟蒼蠅腦袋那麼大。這套書抄了多少日子呢?要說也不算多,才十年!

  啊?還不多哪!

  紀曉嵐這個人哪,有才學,好詼諧,博古通今,能言善辯。他呀,最怕天兒熱,怎麼?因為他長得特別胖,一般說,瘦人怕冷,胖人都怕熱。

  有一天,各位學士都在「修書館」抄書哪。時至三伏,又悶又熱,人人汗流浹背。汗還不能滴在紙上,紙上掉一個汗珠兒那叫「黵卷」,髒啦!別人還好辦,弄塊手巾勤擦著點兒就行了。紀曉嵐可不行,他太胖啊,汗出得連擦都來不及。乾脆把衣服一脫,小辮兒一盤,來個光板兒脊樑。哎,這回他可涼快啦。涼快倒是涼快了, 涼快大發啦!怎麼?他正低著頭叭案子上抄書哪,乾隆來了。現穿衣服來不及了,這下兒可抓瞎啦。光著脊樑見皇上,赤膊接駕有失儀之罪,按律當斬,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紀曉嵐急中生智,嗞溜!鑽案子底下啦。

  乾隆來,怎麼不事先傳旨接駕哪?乾隆這個人哪,好文,還愛作個詩。一輩子作了九千多首詩,可一首也沒流傳開,您就知道他這詩作得怎麼樣了!還特別愛寫字,走到哪兒寫到哪兒。您逛故宮、北海留神看,挂的匾差不多都是乾隆寫的,皇上寫的字,誰敢不說好哇,大夥兒這麼一誇他,哎,他寫上沒完啦!

   這天散朝之後,沒傳旨擺駕修書館,怕一傳旨,興師動眾,耽誤抄書,嗯,溜躂著就來啦。進門兒一看紀曉嵐鑽案子底下去了。干 隆一想:噢,你這兒跟我藏蒙兒玩哪!隨即一擺手,讓各位學士不必離座接駕,繼續伏案抄書。乾隆哪,來到紀曉嵐的書案前頭,一屁股就坐在那兒啦。

   紀曉嵐在外頭坐著還熱呢,往案子底下一趴,哈著腰,窩著脖子,連氣兒都喘不上來呀。乾隆再往案子前面一坐,得!連風兒全擋住了。呵,這份兒罪孽!

   紀曉嵐心想:誰這麼缺德呀,擋得連點兒風兒都不透哇。噢……這是成心擋著我,怕皇上瞧見。怎麼半天也聽不見動靜啊,皇上沒走啊?走了,倒告訴我一聲啊,照這麼著再悶一會兒,用不著午門斬首示眾,就案子底下憋死活人啦!

  紀曉嵐實在繃不住啦,小聲兒問了一句:

   (小聲)「哎,老頭子走了嗎?」

  眾人都沒敢說話,乾隆搭碴兒啦:

  「朕躬在此。」

   紀曉嵐一聽:得!還是沒躲過去!

  趕緊由案子底下鑽出來,跪在近前,口稱:

  「臣接駕來遲,罪該萬死。」

   乾隆一看紀曉嵐這模樣兒,愣氣樂啦。怎麼?他光著脊樑滿頭大汗,腦袋憋得跟紫茄子似的!

  要換別人哪,二話甭說,推出去砍啦。對紀曉嵐不能這樣,乾隆也愛才呀,《四庫全書》還指著他編哪。

   旁邊兒的人一看,全嚇傻啦。心都呼的一下提到嗓子眼兒啦!

   乾隆說:

   「紀昀。」

   「臣在。」

   「你叫我『老頭子』是何道理?講出來則生,講不出來則死!」

   別人替紀曉嵐捏著一把汗哪,「老頭子」怎麼講啊?

   紀曉嵐說:

   「啟奏萬歲,『老』,乃長壽之意,萬年長壽為老也;『頭』,為萬物之首,天下萬物的首領即頭矣;『子』,是聖賢之稱,孔子、孟子,均稱 子焉。連在一起--老頭子!」

  嗯,他愣給講上來啦!

  乾隆一聽都是好詞兒,氣兒也消了。人稱紀昀能言善辯,果不虛傳。

  「好,恕你無罪。」

   嘿,沒事兒啦!

   「臣謝主隆恩。」

   叩頭謝恩,穿上衣服。乾隆又說了:

   「紀愛卿,朕有御扇一把,你給題唐詩一首如何?」

  「臣領旨。」

   立刻展開扇子,拿筆在上邊兒寫了一首唐詩。哪首啊?王之渙的《涼州詞》,原詩是這樣:

     黃河遠上白雲間,

     一片孤城萬仞山。

     羌笛何須怨楊柳,

     春風不度玉門關。

   紀曉嵐剛才躲過殺頭之罪,心裏還沒塌實哪。本來他對這首 唐詩挺熟,心裏一慌,少寫了一個字兒。把「黃河遠上白雲間」的 「間」字兒給落下啦。乾隆等他寫完,拿過來一看:呵,這字寫得筆走龍蛇,太好啦。再一念:

   「黃河遠上白雲……嗯?」

   乾隆對唐詩也不生啊。噢,成心落一個字兒,想考考我,這是欺君之罪呀!當時一繃臉兒:

   「紀昀,你為何少寫一字,欺瞞寡人?」

   旁邊兒的人剛把心放下,聽皇上這麼一問,呼!又都把心提起 來了。心說:紀曉嵐哪,今天你是倒霉催的。少寫個字兒,看你怎麼說。

   紀曉嵐一看,說了:

   「啟奏萬歲,臣沒少寫,這不是詩,是詞。題目就是《涼州詞》 嘛。」

   嘿,乾隆一聽差點兒沒把鼻子氣歪嘍。噢,到你這兒連唐詩都給改啦。

  「好,既然是詞,詞乃長短句,你能念出來,寡人恕你無罪。」

  「臣領旨。」

  還領旨哪!怎麼念哪?只見紀曉嵐手捧御扇,高聲朗誦:

     黃河遠上。

     白雲一片,

     孤城萬仞山。

     羌笛何須怨?

     楊柳春風,

     不度玉門關。

   嗯,他給念上來啦!反正那年月詩、詞都不點標點符號;要點標點符號啊,紀曉嵐的腦袋非搬家不可。乾隆一聽,心說,好小子,你真有兩下子。再一看紀曉嵐滿頭大汗,嘴唇都干了。天氣這麼熱,又出那麼多汗,嘴唇能不幹嗎?

  「好,恕你無罪,賜茶一碗!」

   「臣……」

   剛要說「謝主隆恩」,還沒說出來哪。乾隆說:

  「且漫!」

   紀曉嵐一哆嗦,心說:你又出什麼餿主意呀?

   乾隆說:

   「我說一句話,你對一句詩。對上來再喝,對不上來兩罪俱罰。」

   紀曉嵐一聽:噢,喝碗水還這麼費勁哪?

   乾隆說:

   「昨天晚上娘娘生小孩兒了。」

   紀曉嵐張嘴就來:

   「昨夜後宮降真龍。」

   生太子是真龍啊,說完端碗就喝。乾隆道:

  「別忙,生了個女孩兒。」

   紀曉嵐馬上就改了:

  「月中嫦娥下九重。」

   女孩兒是位公主啊,一定有嫦娥之貌。其實准那麼美嗎?他也沒瞧見,反正揀好聽的說吧。剛又要喝,乾隆說:

   「放下!」

   「唉……」

   「生下來就死啦!」

   「喲,死啦!」

   乾隆心說:看你還怎麼對詩。紀曉嵐略加思索,嗯,有了:

  「神仙人間留不住。」

   那意思--這位是神仙,在人間待不住。不是死了,是回天宮去了。紀曉嵐心想:這回該讓喝了吧?剛要端碗,乾隆說:

   「別動!」

   「啊?」

   「你知道怎麼死的嗎?」

   「微臣不知。」

   「掉尿盆裡淹死的。」

   呵!這回可怎麼說呢?紀曉嵐眼珠兒一轉,脫口而出,連乾隆都聽愣啦。他說:

  「翻身跳入水晶宮!」(相傳此詩為明解縉應對之作)

  一端茶碗。哎,他喝啦!

(開心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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