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9月,德國法蘭克福世界車展,華晨汽車一展風采。但華晨的創始人仰融先生在公司的官方網站上卻不被提及。(Getty Images)
第二章 第四節 出走美國的富豪(上)佛家大法的經書上說,人生活在迷中。寫過上面幾節以後,接下來,再隨便這麽一撿過河史就看到一個很特別的名字,這就是這一節的主人翁──仰融先生。仰融先生的故事真是令人感慨:人真是在迷中,以至於被欺騙還不明白呀!
一夜成名
2002年,國內的媒體頻繁的報導仰融事件,說「第叁大富豪出走美國」、「仰融被批捕」等等。在此之前,仰融的名字不常見諸報端,是一個相當低調的富豪。紛繁報導中所見到的整個故事綜述如下:
1992年,仰融將位於長春的中國第一汽車公司(簡稱一汽)的一個輕型客車項目包裝,成功在紐約上市,此為華晨汽車公司。之後華晨在仰融主導經營下,發展成一個大型的企業集團,並且生產出第一輛號稱「真正國產」的中華牌轎車。
上市過程中,據稱是因為要滿足美國證監會對於上市公司的某種要求,需要把華晨汽車打扮成一個國營公司。於是仰融想辦法撮合組成了一個「中國金融教育基金會」,這個基金會持有華晨汽車的發起人股份。因為基金會的其它發起單位如中國人民銀行教育司等,並沒有實質性投資,只不過出了個名字,在仰融看來,只是個掛名股東而已,真正的投資是他拿來的,他才是真正的老闆。
問題就出在這。2001年,薄熙來新任遼寧省省長。2002年3月,在遼寧的要求下,通過行政的方式,中國金融教育基金會從中國人民銀行教育司被劃到遼寧省屬下。這個基金會是為了華晨汽車的美國上市而成立,所以這個行動的目的就一目瞭然:遼寧省要管華晨了。過去也一直在管,但是仰融作為創辦人,自然是華晨的主宰人。現在,華晨的股東是遼寧省政府了,當然管得就很直接了,就容不得仰融主宰了。
自從深圳經濟特區「騰飛」以來,中國上下奉行「時間就是金錢」。既然時間這麽重要,遼寧省新官上任,自然要在經濟上做出「政績」,於是一系列關係仰融命運的事情就緊鑼密鼓紛紛到來。行政權屬一旦搞定,遼寧省就定了調子:華晨屬於國有資產。緊接著,國資局就行使大股東的權力,罷免仰融的董事長的位子。2002年5月,仰融出走美國,避過了牢獄之災。10月,遼寧宣布仰融涉嫌經濟犯罪,批准逮捕。至此,遼寧省要做的事情乾脆利落地搞定。
仰融追求實力,一味地低調。政府的大動作,如武戲一般令人眼花繚亂,倒是令仰先生一夜成名了。
戲中戲
仰融故事的曝光,引出了其兩個舊部夏鼎均和石雪的事。說是戲中戲,有些不恭不敬,因為戲中的兩位,目前都身陷囹圄。但是,事情的經過又真的有戲劇性。
仰融被人稱為「金融大鱷」,指其善於運用金融手段,快速發展事業。仰融的金融生涯,從公開報導中看來,是始於與夏鼎均的緣分。夏鼎均時任華銀信託公司的副總經理,運用手中的權力,為仰融運作的生意提供資金。這是仰融甫一出山就做大生意的原因。華晨的資金,就全部來源於華銀。也就是說,華晨汽車的發起資本金,既不是由其名義上的股東「中國金融教育基金會」拿出來的,也不是仰融拿出來的,而是仰融從華銀拿來的。華銀是貸款機構,所以,夏和仰把這筆資金視作貸款。但是這實質上是一筆投資,如果投資失敗,只能由華銀承擔損失。
後來,夏和仰交惡。夏向中紀委舉報仰融佔有華銀應該持有的華晨汽車的股份。夏也打報告建議中國人民銀行把華晨收歸國有。
夏鼎均舉報了仰融不久,自己也被捕,原因是其下級石雪舉報了他。石雪是華銀的北方業務負責人,同時是華銀下屬大連證券公司的總經理。據報導是石雪懷疑夏鼎均到中紀委舉報了自己,於是就採取行動先發制人。據說石雪與海口市公檢法(指公安局、檢察院、法院叁個執法部門)關係密切。夏鼎均被海口市檢察院批准逮捕。
石雪也不能安寧。2002年9月,因為石雪任董事長的大連證券公司出現10億元的財務黑洞,石雪被逮捕。
石雪與仰融的關係非同一般。據說他曾經因為在原單位交通銀行工作時的違規行為,被立案偵查。後來此案因為仰融出面斡旋而化解。而石雪代表華銀與仰融簽署了華銀與華晨的資金往來清算文件,使得華晨在不付一分錢利息、不分一分錢紅利的條件下,把本金全部還給華銀,把股權留給了仰融自己。
悲劇往往是因為正氣得不到伸張而悲。夏、石二位雖然時值厄運,但是其故事中實在沒多少正氣,所以不好說「悲劇」。
國家是誰?
中國人都不得不把一個東西稱為「黨」或「政府」,有時又稱為「國家」,但其實到底指的是誰,也不清楚,只是知道每個人的命運似乎都被其控制得動彈不得。平民老百姓以為就是自己不清楚,以為精英們清楚;精英們如仰融先生也以為自己清楚。我們來看一看他們到底清楚不清楚。
華晨的股權,在仰融被趕出局之前,他和下屬都說,股權是「國家的」。這個,人們都理解。因為畢竟用了政府的一個部門的名字,而且用國家的名義,很多事情都好辦,好處說不完。
實際上,在內心裏,在實際操作過程中,仰融都把華晨視作個人財產。這個,中國人也很理解,因為這在中國很普遍。
仰融常對人們說華晨「是國家的」,那時他知道這個「國家」是不存在的。因為不存在,他才會說是「國家的」,否則他不會把自己的東西說成是別人的。仰融這個思想,在很多時候都是對的。但是一旦情況發生變化,也就是說,當有誰以「國家」的名義出現時,或者說,誰把自己打扮成「國家」的化身時,國家就存在了。
可以推論說,仰融不清楚這一點。
不僅是仰融不清楚,夏鼎均也不清楚。夏鼎均向中國人民銀行建議說,華晨的出資是華銀的錢,應該把這筆股權收歸國有。可是他以為中國人民銀行是「國家」,但是它不是。所以它不聽他的。當然,他是向著某些人提出建議的。這些人,他們想,我們收回來幹什麽呀,誰知道仰融背後是哪個主子呀,說不定得罪了哪個大老,吃不了兜著走!而且,我們人民銀行的權力夠大了,還拿個公司回來管著,又不能變成自己個兒的,那不是找麻煩嗎?!所以夏鼎均以一種向著「祖國」的心態說話的時候,那個「祖國」,根本就不存在。(那個「祖國」在哪裡,我們以後來分析。)
不僅夏鼎均不清楚,「一汽」集團的人也不清楚。他們打過一個報告,稱華晨的股權不應該屬於仰融,而是華銀的。接受他們的報告的某部門,想法跟人民銀行一模一樣,所以一汽也是說了白說。
有人是清楚的。薄熙來就是其中一個。因為他清楚如何打扮成「國家」的化身,去拿到華晨的股權。事實是,他做到了,輕而易舉。仰融先生只好歎息:「誰讓自己沒有人家那麽一個爹呢?」
當然,看起來薄熙來不是把華晨汽車拿到自己腰包裡去,而是給了「國家」。其實這兒的「國家」仍然不存在。薄熙來和所有太子黨一樣,因為此時薄熙來的棋局上需要華晨汽車這盤棋,他就拿過來;如果哪天他的棋局變了,需要把華晨拱手送給某人,管他是外國人,還是中國人,他毫不猶豫送出去。
所以,在《過河記》裡,我們看到,「國家」是個被劫持的東西,是否露面,不由自己說了算。是誰劫持了「國家」呢?且聽以後分解。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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