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直懸在心上的石頭終於落了下來......娟娟什麼時候連我的醫保也申請了我不知道，而我心裏卻是一直默默祈禱我自己千萬不要在這裡生病啊！我還在想即便美國政府給爸爸減免了醫藥費(數目肯定不會小啊)，從經濟上我們雖然輕鬆了，但從心情上我卻沈重了。因為我們是中國人，沒有向美國政府交過一分錢，沒有納過一分稅，憑什麼我們一個外國人要花美國政府的錢，憑什麼我們看病要美國人民買單？！"
這是一對從湖南來美探望女兒女婿的老夫婦李長砆、於笑愉寫給國內的兒子的信中的一段話。
從於媽媽第一次給記者寫信開始，她就一直明白無誤地表達對美國的感激之情，也一直希望有人能寫下這段故事。在感恩節來臨之際，由身在波士頓的記者來執筆，應該可以幫助二老更好地了卻一個心願。
波城探女突發急病
由遠在長沙的李老先生的長子李春璞先生聯絡，記者於11月22日晚間訪問了住在波士頓北郊海濱小鎮Revere的李老先生一家。之前李春璞還發來了他整理好的父親住院期間妹妹李娟子寫給他的家信。
李老先生和太太9月8日抵達波城近郊的女兒女婿家，故事開始於二老來美一個月後。10月11日開始，李老先生腹部感覺不適，開始以為是舊疾胃病，所以隱忍著沒有告訴女兒女婿。到了13日，李老先生膽部劇烈疼痛，好不容易忍到下午3時，面部已呈黃疸症狀，情況危急，於媽媽趕緊打電話讓女兒女婿回家。李先生被送進麻省總醫院急救室之後，醫生初步診斷即為膽結石，要求立刻住院手術。院方這邊表明刻不容緩，但老人這邊卻無比躊躇，首先美國醫療費用高是盡人皆知，其次二老來美之前做了全身體檢，也帶足了藥，以為短期居留不會有事，所以也沒考慮過買保險，現在突然要住院手術，無疑會讓剛工作不久的女兒女婿承受沈重的經濟負擔。
這時，二老作出了為子女無私奉獻一切的中國父母都會想到的決定:立即出院、坐飛機回國治病。誰知院方不答應，即使患者無數次地告知其經濟能力無法負擔治療費用之後，依舊不為所動，只是強調不會讓有生命危險的病人離開醫院的原則。據李娟子回憶，當時住院主任醫師Albert Puig聽到了病人和家屬對醫療費用的擔憂後，非常生氣地抱怨:"讓病人如此為費用擔心，醫院財務部門都幹什麼去了？"
只管治病 從不提錢
在給哥哥的信中，李娟子描述了兩天的遭遇:"從昨天到今天，我們也感受到了，美國醫生完全不關心你有沒有錢，最後付不付得起，他們簡直是在以 200%的熱情給爸爸看病。從醫生到護士，到實習醫生，來了不知道多少人了，沒有人問我們經濟狀況，即使我們告訴醫生我們沒保險，也付不起錢，醫生都是很友好地安慰我們說，不用擔心這些，這些都是醫院財務部的事情，他們只管治病。所以我對他們真的是200%的滿意和感動。他們用的儀器都是最高級最好的。醫生和護士也非常熱情友好，不斷詢問我們有什麼問題，有什麼需要幫助......到目前為止，作了無數的檢查，沒有人問我們要過錢，也沒有人問我們有無工作之類的。沒有押金，甚至連財務部的人到現在也沒來找我們，還是我們不斷地找醫生，醫生說也不太清楚，總之沒有給人以壓力。"
雖然院方不提錢，於媽媽和李娟子夫婦還是忐忑不安。李娟子在家信中寫到:"錢的事情，今天我們等了快一天，也沒人來問我們，我們都不耐煩了。後來去主動找的他們，他們表示理解，讓我們不要太擔心，他們的規定，要是醫生不同意的話，財務部沒有權利以任何病人可能不交費為理由，停止治療。好像美國這裡醫生和財務是分開的，醫生只管治病救人，財務部管收錢，收不收得到跟醫生收入沒啥關係。所以醫生才能專心治病。美國的醫院全部是非盈利性的，而且法律絕對不允許因為經濟問題不收治病人。最後醫院的虧損，是由美國政府承擔。呵呵，爸媽雖然是外國人，但因為美國人善良的本質，才會有我們這樣的禮遇。只能用禮遇來形容了。"
許多送探親老人進急診室治病的，都會因為診費昂貴選擇逃單，或請求醫院免單。李娟子也想過這種可能，但又希望這只是不得以而為之的最壞打算。"總之，我想最壞最壞的情況，就是爸媽欠賬回國，我們不需要擔心經濟問題。當然，在這之前我們也會盡量和財務部協調，爭取能減免大部分，能付得了就付。就憑他們這麼無私地治病，我們都不想欠帳啊。"她對哥哥說。
醫生和護士的態度一直感動著病中的李老先生和陪床的家人。李娟子在給哥哥的信中描述說:"我們這次見了好多醫生啊，不斷地有各個科的醫生來看我們，每個醫生都要把爸爸的情況從頭到腳，從前到後，問得仔仔細細。最後還要問我們有沒有什麼可以補充的。他們在問了一堆問題後，看到我們有點累，會很不好意思地跟我們道歉，說他們問題太多了，打擾我們了。"
晚上李先生的女兒女婿離開醫院後，醫院的護士給爸爸送來了雞湯、茶還有布丁。李先生心裏很是猶豫:哪有醫院主動給病人送東西吃的？護士觀察到了這一細節，就隨即撥通了李娟子的電話，通過女兒的翻譯，李先生才明白這些食物就是醫院專門給自己準備的，而且護士在輾轉明白了老人的意思之後，還不怕麻煩，把雞湯給加熱了一遍。
李先生手術後恢復很理想，原定10月17日出院，但當李娟子告訴醫生爸爸有點腹瀉後，醫療小組為此討論了半小時，然後請求病人暫時不要出院，"他們想繼續觀察一下。還說很抱歉，知道我們有經濟上的顧慮，但是為了病人的安全起見，他們必須這樣。"
病癒出院 感恩在心
18日早上，Puig醫生通知家屬，經過觀察，李先生可以出院了。"他很高興地跟我們合影，拍照，媽媽錄像。我問了下，這個主任醫生是哈佛大學醫學院的教授，義大利裔，非常熱心，很喜歡跟我們開玩笑。他還給了我他的名片。接下來，午飯又被送過來了，好多東西，三種果汁、牛奶、可樂、雞湯、牛肉、麵包，我跟小胡、媽媽都吃了。這中間，一直還在打抗生素和鹽水，護士不斷過來，問有什麼感覺，有任何問題。"
"到下午四點，負責我們出院的醫生來了。先是表示為讓我們久等抱歉，後來，給了我們一個手術的詳細報告，手術怎麼做的，到底發現了什麼。我們跟他說我們沒保險，他說知道了，很理解，並抱怨說，美國應該弄個全世界的保險體系，這樣所有人都能來看病了。呵呵。只說了這麼一句，然後他就繼續跟我們談論以後該注意的問題了，包括提醒我們以後要把膽切除掉。來醫院五天了，沒人問我們要過我們的身份證，爸媽的護照。沒有任何押金，一分錢都沒提。要不是我們不斷跟他們提我們沒有保險的問題，他們根本就不管。要不是第二天我們主動去找財務部的人談了一下，財務部的人根本就不理我們，氣死我們了。呵呵。他們要了爸媽的地址，而且不需要任何驗證，我們就寫了個給他們。如果寫個假的，我們一踏出醫院，他們就再也找不到我們了。到現在，他們連我們是做什麼的都不知道。沒人問，這是病人的隱私。"
而且，令李先生一家倍感親切的是:"醫生護士聽說我們來自中國後，都要找各種各樣的關係，來把自己跟中國聯繫上，跟我們拉近關係。比如一個護士就說，她的前室友的男朋友經常去中國出差，說中國太漂亮了。呵呵，美國人就喜歡表揚和讚美。"
最後，李娟子告訴哥哥:"出院的時候，我們就這樣走出去了，感覺像做夢一樣。"
李先生入院之後，李娟子夫婦打聽到二老其實可以申請麻州提供給65歲以上低收入人群(包括探親老人，甚至非法移民)的健康保險(Health Safety Net，MassHealth)，該保險可以追溯至生效日的前三個月，於是趕緊為父母辦理了申請手續。李先生出院後，於媽媽在給兒子的信中寫道:"這麼感動人的親身經歷，若能記錄整理出來，應該是一仵很有意義的事情。"
及至免費保險批下來了，李先生住院的醫藥費全部解決之後，於媽媽的話可見，老人並沒有如釋重負、更沒有理所當然享受美國福利的想法。李先生五十年代考入武漢大學水利系，大學時期因為直言農民生活苦被錯劃為右派，畢業後在河南商丘水電局工作時與於媽媽相識並結為連理，1976年又舉家遷往老家湖南永州，擔任雙牌水庫管理局高級工程師。二老一生勤儉，工作所得全部花在三個兒女的教育培養上，1996年退休時可以說毫無積蓄。這次來美探親突發重病，只能依靠美國的福利救助支付昂貴診費，但感激無盡之餘，心中一直耿耿，自覺為美國人民增加了負擔。
在2008年步入尾聲之際，希望所有受惠於這個國家的人們能夠充滿誠意地說一聲:謝謝。讓我們感恩美國的同時，也感恩那塑造了以李先生、於媽媽為代表的老一代人精神力量的中華傳統美德，希望這種美德在全世界各地的華人身上一代一代地傳揚下去，恩澤大地。
来源:僑報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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