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金融危機在中國產生的反應之快，令中共經濟決策層大為震驚。在一般議論之後，自然有人藉機表達黨內不同意見，並將意見表達看成是黨內民主日漸成熟的一種傾向。由於溫家寶主管經濟事務、李克強只是「虛心學徒」，因此對溫的指責一浪高過一浪，比如「從緊的宏觀調控政策是內因，美國危機是外因」，又比如「若在國外，內閣早已引咎總辭」，云云。除了經濟管理責任之歸咎外，對溫的「右傾路線」批評更凶，迫使胡錦濤不得不在紀念改革開放三十年紀念講話中明確表態拒絕「西化政改」。稍後，江系鐵桿賈慶林在中共最高理論刊物《求是》發文，聲稱「要筑牢抵制西方多黨制的防線」，對胡的講話進行「江氏詮釋」並藉此再壓溫家寶。
面對最高層新的路線鬥爭，知情人士並未以「歷次路線鬥爭」的模式去套化、推演此上彼下的後果，而是認為此不過中共政治危機全面到來之前的「小小泡沫」。更有調侃者編出手機簡訊，雲曰：「濤濤胖了，寶寶瘦了；濤濤左了，寶寶右了！」
溫離得開胡，胡離不開溫
溫家寶面對指責，放棄了以往打悲情牌或藉故放「倦勤」之風的策略，一反常態地高調。不僅到處顯示自己的身體健康狀況上佳，而且明確地表示自己有既定的方略應對經濟危機，體現了他推崇「人言不足恤」的王安石風格。胡錦濤的智囊班子看出苗頭，私下計議溫「單干」的後果，勸胡及時安撫溫。
溫脫開胡「單干」的最明顯信號是在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上的強硬講話，不點名地指責美國引起了世界經濟危機。稍後，在訪問歐盟總部時，溫不用稿子輕鬆而談，並特別解釋：「不用稿子，才能用心講話。」其對國內的暗示是：我的調子自己負責，不用政治局集體擔任何責任。
美國方面對溫的強硬大為吃驚，以至於歐巴馬主動給胡打電話進行溝通並約定四月份在倫敦見面細談。奧胡通話是談匯率問題無疑，因為媒體發出的新消息證明奧胡二次通話就「操縱貨幣」問題交換了意見。初次通話時，胡的禮節性問候有點文不對題，說什麼向歐巴馬「致以新春佳節的問候」。但是，歐巴馬並沒過中國新春佳節的習慣。很明顯，胡並沒心理準備要對歐巴馬談「操縱貨幣」問題。也就是說，溫家寶在達沃斯「抨擊美國」的舉動不是中共高層一致同意的策略，而是溫「單干」的臨場發揮。
京信失準確，滬女干跳樓
胡錦濤紀念改革開放三十年講話正式定稿以前，對溫家寶的諸種指責已是風起雲湧。在講話稿「徵求老同志意見時」，江澤民特別指出：「要警惕黨內高層有人借民生之名淡化黨的權威，私樹六個形象的傾向；要警惕有人借反腐之機，推諉決策失誤責任的傾向。」一時間，對溫的指責「近乎批鬥會之狀」。一位知情人士如是說。面對江系的洶湧指責，溫家寶再也不採取迴避策略，他把宏調無法收到預期效果推演為「失去提前釋放經濟轉型信號的寶貴機會」，並堅決認為「此乃無法遏止的黨內高層腐敗的最直接結果」。當有人私下問及溫的工作班子溫此言的具體所指為何物時，該人士說：「溫總明確表態：陳良宇案不算完，要在適當的時機進行後續調查，至少要在紀律層面上給黨內一個新的警示。」
在明確表示「陳案不算完」的同時，溫的工作班子授意媒體公開江澤民的親信、前河北省委書記程維高一件不為外界所知的犯罪事實--誣陷香港記者石堅，致其負刑十年、入獄七年。該案於二〇〇七年六月份宣布為錯案，主要動力是溫家寶與王兆國的直接過問。由於此中涉及北京高層的錯綜複雜關係，石堅案原判被撤銷後，媒體未獲准進行報導，而且石堅也放棄了反訴程維高誣陷罪的權利。事隔一年半，媒體受特別指示而「解密」石堅案，其含義不言自明--要是追訴江系的犯罪行為，可入手處頗多。
在上海方面，石堅案的「解密」信號被解讀為「溫家寶還將利用陳良宇案做文章」，儘管當時沒定下來由媒體全面公開此案細節。曾受陳良宇提拔並與陳良宇有曖昧關係的上海黃浦區國資委女主任瀋正娟承受不住壓力，心理崩潰，跳樓自殺。有關媒體先是報導瀋與陳案有牽連，「曾被中紀委約去喝咖啡」，而後在江系勢力的干預下，媒體改口說：「瀋正娟是因為中紀委沒有為她聲明澄清並未捲入陳良宇社保一事件，因此選擇自殺以證明自己清白。」
胡喊反腐敗，江又寫新詩
面對社會對其紀念改革開放三十年左傾調門的不滿，胡錦濤力求迅速打一張平衡牌。事隔不到半月，胡錦濤於一月十三日在中紀委第十七屆三次全體會議上「發表重要講話」，聲稱：「以反腐敗新成效取信於民。」但是，腐敗已是中共頑症，一如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黨內良心人士所言「不反腐敗，亡國；反腐敗，亡黨」。何以反腐而致亡黨？皆因有機會進行貪腐的要員幾乎無一例外地是中共黨員。
胡錦濤的反腐高調被黨內高級幹部解讀為向溫家寶妥協的動作，但是，江系勢力絕對不可能讓胡的高調成為現實。因為那樣，跳樓自殺的就不只是一個區區的上海司局級女幹部，已經「軟著陸」的程維高就要為避免到監獄裡度過餘生而跑樓，甚至於江澤民本人要服毒而死，以換取一個高規格的追悼會，結束其不光彩的政治生涯。聰明的江澤民不會如此被動，經過精心算計，搞起了「兩上中心，一個基本點」--北京與上海各為中心，胡在北京做「閉門天子」，江在上海不時「微調方向」；無論胡江如何互落棋子，基本上要保往江的體面，一如胡在紀念改革開放三十年大會上向江致敬一樣。
在胡為安撫溫而虛言反腐之後，江澤民借春節團拜之機，在上海高調亮相，賦詩曰：「浦江兩岸生巨變，今日同心更向前。」意在給類似瀋正娟那樣有巨大心理壓力的上海官員及北京的江系人馬打氣：「我老江三寸氣在，就容不得溫家寶對你們動手。」事實上，江系人馬對溫壓胡高調反腐的意圖早有查覺，因此，早在紀念改革開放三十年講話定稿之前就放風「反腐敗要查小官」並公開報導北京「二十六個小官貪污三億元」的二十一宗案件。這種操作是當年賈慶林奉江澤民之命進京後的手法之複製。當時，在基本打垮陳希同的北京幫主要力量之後，賈慶林在北京市委全會上公開講「打老虎，也要抓蒼蠅」，意在淡化對立情緒。
兩個「太上皇」的時代將臨
按江澤民目前的狀況看，活到胡錦濤退下來應當沒問題。那時一位八十七歲的政治老人與一位六十九歲的「亞政治老人」將如何鬥法，定是中國官場上的大看點。太子黨主掌天下之際，江系要「轉換身份」與之混同；團派要與太子黨以競實力並與新起的邊疆派聯手，謀求應有的政治利益。
無論順利接班的習近平，還是可能在劇變中得位汪洋或薄熙來，都面臨更難的處境，不得不付出更多的精力平衡黨內利益關係，而少能真正關心國是大政。而且，在全球經濟低迷將長期持續的狀態下，新生代中共領袖都是治國乏術諸人。黨內民主不見端緒，高度政治混亂倒是可預見的事情！
（原載《動向》2009年2月號）
来源: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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