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一个冬日之夜,有个农民打电话来说只有他一个人在家,而婴儿正在发烧。虽然汽车里有暖气,他也不敢冒险带婴儿上路。他听说我不管多么晚也肯出诊,因此请我上门去给他的婴儿治病。
他的农场在十五公里外,我要他告诉我怎样去。
“我这里很容易找到。出镇向西走六公里半,转北走一公里半,转西走三公里,再……”
我给他搞得糊里湖涂,虽然他把他家的路线再说了一遍,我还是弄不清楚。
“我知道该怎么办了。医生。我会打电话给沿途农家,叫他们开亮电灯,你看着灯光开车到我这里来,我会把开着车头灯的卡车放在大门口,那样你就能找到了。”他在电话里告诉我这个办法,我觉得不错。
启程前,我出去观察了一下阿尔伯达上空广阔无边的穹窿。在冬季里,我们随时都要提防风暴,而山上堆积的乌云,可能就是寒天下雪的征兆。每一年,都有人猝不及防地在车里冻僵,没有以历过荒原风雪的凶猛袭击,是不知道它的危险性的。
我开着车上路了,车窗外面寒风呼呼地怒吼着。果然,正如那位农民所说的,沿途农家全部把灯开亮了。平时,一入夜荒野总是漆黑一片,因为那时候的农家夜里用电是很节约的。一路灯光指引着我,使我终于找到了那个求医的人家。
我急忙给婴儿检查病情,这婴儿烧得很厉害,不过没有生命危险,我给婴儿打了针,再配了一些药,然后向那农人交待怎样护理,怎样给孩子服药。当我收拾药箱时候,我心里在想,那么复杂的乡村夜路,我怎能认得路回去呢?
这时候,外面已经下大雪了。那农人对我说,如果回家不方便,可以在他家过一夜。我婉言谢绝了。我还得赶回去,说不定深夜还会有病家来求诊。我壮着胆子启动引擎,把汽车徐徐地驶离这户人家的门口,说实话,我的心里满怀着恐惧。但是,车子在道路上开了一会儿,我就发觉我的恐惧和忧虑是多余的。沿途农家的灯都仍然开着,通明闪亮的灯光仿佛在朝我致意,人们用他们的灯光送我回去。我的汽车每驶过一家,灯光随后就熄灭,而前面的灯光还在闪亮着,在等待着我……我沿途听到的,只是汽车发动机不断发出的轰鸣声,以及风的哀鸣和轮下碾雪的索索声。可是我绝不感到孤独,那种感觉就像在黑暗中经过灯塔一样。这时我开始领悟了阿瑟查普曼写下这几句诗时的意境:
那里的握手比较有力,
那里的笑容比较长久。
那就是西部开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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