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生和他们的父母们

发表:2007-06-11 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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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学生和他们的父母们

不过,美娟在史蒂文那里没有得到答案,为了尊重美娟,每月一次看女儿的时间,他从不选择周末。带女儿玩,和前妻碰面,甚至见面时的礼节,在史蒂文看来都是无可厚非的。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结婚一年多,美娟对此事从来是不闻不问,她父母刚来一个月,就来质问他,很显然就是他父母在挑剔,又联想起近来美娟父母的反常,史蒂文明白了,一切就源于上次女儿来。

  当美娟把与史蒂文恋爱的消息告诉父母时,父母一向关爱备至的家书就变成了劝其投降的战书。通篇没有了关怀,甚至有些恶毒。那时候美娟很怕拆开家信,她非常怀疑那是否是父母的手笔,宠她爱她的父母竟能如此出言伤她,几乎用尽一切丑话。父亲写道:中国人口世界第一,难道就找不到一个可爱的男人?非要嫁个洋毛子,而且还是二婚,怎么就这么贱?!如果将来有了孩子,说好的是混血儿,说难听了就是杂种……

  美娟写信给父母时,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反应会如此强烈,本来尚未下定决心,被他们的一通狂轰乱炸,顿生逆反心态,加之史蒂文那种美国式的浪漫实难抵御,就在一次烛光大餐时,接受了他的求婚。美娟的订婚无疑意味着对其父母的宣战,父母下了最后通牒,如果结婚,他们就当没有这个女儿,以后也别想踏入梁家的门。父母这封信唯一改变的只是美娟他们的蜜月旅程,本拟回国看望父母的美娟,怕父母不认洋女婿,使好事变坏事。至于婚约,梁家父母是鞭长莫及的,虽然没有祝福,美娟还是义无反顾地嫁了。

  美娟仍按原来的每月一信给父母写信,并寄去了婚礼的照片,只是不再有回信。

  美娟婚后一年,她的家乡已开放了许多。人们已经以有海外关系为荣,与外籍人通婚已成时髦之事,美娟母亲最喜欢的女演员沈丹萍就嫁了外国人,而且生活得很幸福。也许是环境的改变,也许是女儿的封封来信中洋溢的幸福打动了父母,更可能是美娟的混血儿子凯文的出世,就在寄出凯文满月照片后,美娟接到了父母在其婚后的第一封回信。信中充满对刚出世的小外孙的疼爱,再也没有难听的话了,反倒透露出希望给美娟照顾孩子的意愿。在华尔街做股票生意的史蒂文一直认为美娟的父母不喜欢他,永远也不会认他做女婿,而今他们想到美国来照顾他们的生活,这无疑给正在上学的美娟解除了后顾之忧,美娟的父母能和美娟言归于好也消除了史蒂文心中的歉疚,所以家里最开心的竟是史蒂文。

  两个月以后,美娟的父母已经来到了新泽西女儿的家中。他们大包小包带的都是给美娟一家的礼物,给外孙的最多,其次是美娟的,给从未谋面的洋女婿也备了不薄的礼。过往的芥蒂就象从没有存在过,一家人欢聚一堂。美娟父母私下里说:“还是洋女婿好,不记仇。”

  美娟的父母很快就接管了一切家务,把家里料理的井井有条。史蒂文爱吃中国菜,美娟又不会做,所以以往都是去餐馆,现在在家里就能吃到正宗的江浙菜,而且每天换口味,这可乐坏了史蒂文;看到洋女婿吃得眉飞色舞、狼吞虎咽,老两口觉得美国女婿好伺候,从不挑剔,也甚满意。由于语言不通,美娟就成了当然的翻译。这中间就有了更多的投机之处,添油加醋地把史蒂文说的一个好,翻译成五个,甚至十个。老两口听到洋女婿这么会说话,再累也心甘。最令美娟父母喜出望外的是,洋女婿居然同意给外孙取的中文名用美娟的姓,这本是老两口所不敢期望。每天抱着白白胖胖、洋娃娃一样的凯文,老两口心满意足地体味着这份天伦之乐。

  宁静的生活只维持了不到一个月。这天,美娟去上课了,史蒂文却没有去上班。门铃响了两声,史蒂文从楼上冲下来时,美娟的母亲已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位金头发的外国女人,手里领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见到史蒂文,女孩跑了进来,一连声地叫着:“daddy,daddy.”老两口别的英语不懂,这一句却是常听的,顿时明白了三者之间的关系。史蒂文抱起女孩,不住地亲着,小女孩咯咯地笑个不停,笑得老两口心烦意乱。史蒂文和那女人说笑着拥抱了一下,拎了外套回头对美娟父母说了声:“bye-bye”,一家三口一起出去了。

  史蒂文出去了整整一天,下午快五点时带着女孩拎着大包、小包一大堆东西进了门,就坐在客厅里说说笑笑。五点整,那个金发女人又按了门铃,史蒂文抱着女孩迎过去,女孩眉飞色舞地冲着那女人说着,那女人满脸、满眼的笑,从史蒂文手中接过女孩,史蒂文从沙发上拿了那堆东西跟了出去。美娟的父母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们出去后便又站到窗前窥视着,见史蒂文将东西全部放到女人的车里,亲了女孩,也亲了那个女人。美娟的父亲有些愤怒了,女儿不在,他们也太目中无人了。美娟的母亲劝慰着老伴,他们在商议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女儿,最后老两口得出的结论还是女儿自作自受。

  他们没有告诉美娟,只是不再尽心照顾洋女婿了,摔摔打打也是常有的事。美娟正在做论文,平日没有多少时间陪父母,周末史蒂文经常不在,美娟说他工作忙。美娟的母亲撇撇嘴说:“他还不是想忙就忙,不想忙整天出去玩也可以。” 美娟听出母亲话中有话,加之近来父母反常的举动,美娟愈发怀疑史蒂文和父母有了什么冲突。她曾私下里问史蒂文,史蒂文一无所知,他虽然也感到了岳父、母的异常。借这个机会美娟想问个究竟。

  “妈,你和爸住的还习惯吗?如果太累,我们可以雇个人,就不用你们这么操劳了。”

  “好呀,有钱雇人,我们还乐得清闲呢,钱花在自己家,总比便宜了别人强。”父亲没好气地说。

  美娟有些莫名其妙,不知该说什么好。母亲在一旁接口道:“美娟,你到底了解史蒂文多少?你知道他结过婚,知不知道他有孩子?”

  “知道呀!”

  父亲恶声恶气地问道:“那你作什么孽呢?人家好好的一家人被你拆散,你又能幸福吗?”

  美娟被父亲没头没脑、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数落,非常气恼,也抬高了嗓门说道:“他是先离的婚,后追求我的,怎么是我拆散的他们?孩子属于他过去的婚姻,我无法改变,也不会介意,我现在挺幸福。”

  父亲拍案而起,说道:“好好好,你幸福,就盼着你不被那个洋毛子给卖了就好。”

  母亲在一旁劝道:“算了,算了,美娟都不介意,你操哪门子心,就当什么也没看见,要是实在看不惯,我们就回国,我们还有家呀!”说罢,母亲又转过头对美娟说:“美娟,爸妈的话听不听在你,我们说什么,好听难听都是为你好。”

  “那你们看到什么了?”

  母亲说:“还是问史蒂文吧,他告诉你比较好。”

  史蒂文的婚史是美娟心里的一片阴影,嘴里说是不介意,心里却是对此事耿耿于怀。她不许史蒂文在她面前提起从前,也不希望见到他们。史蒂文收入不菲,但他却愿意让美娟全权管理。可是美娟不管,不是不想管,而是每月一次付给史蒂文女儿的赡养费会时时牵出那片阴影。这次父母如此严厉地提出这件事,又让美娟的心里醋意升腾了。

  史蒂文越想越气,他明显地露出反感,对美娟说:“告诉你父母,少管我们的事,请他们来是作客的,不是来搬弄是非的。”

  自从认识史蒂文以来,他还没有这么不客气过,而且是对自己的父母,美娟火气直冲脑门儿:“史蒂文,他们是我父母,你做事正当,他们自然不会管,否则他们就有权力管。”

  两夫妇越吵越冲动,美娟听出史蒂文内心对女儿的歉疚,和对前妻独自带孩子的感激。最后美娟开始质疑他们的婚姻,史蒂文冲出了大门,扬长而去。

  听到争吵声,又见史蒂文走了,母亲跑上楼问原委。美娟正在气头上,冲着母亲嚷道:“为什么吵架?何必明知故问呢?我们吵架不是就证明你们英明吗?如果我们明天就离婚,是不是你们就更称心了呢?”母亲什么都没说,掩上门,转身下了楼。

  晚上没有人做晚饭,也似乎没人想吃。晚上八点钟,史蒂文回来了。一束鲜花、一个精致的皮包、一句对不起,热烈的吻加上一句真挚的“我爱你!”,美娟的气全消了,高高兴兴地下楼,准备全家人到餐馆吃饭。

  史蒂文拥着她,来到美娟父母的房间,很客气地敲开门。美娟的母亲躺在床上,父亲正拿着奶瓶喂凯文奶。史蒂文从兜里掏出两张机票放在桌子上,说:“你们在这里待得不高兴,就回去吧,不要影响我们夫妻的感情,这是机票。”

  美娟万万没有想到史蒂文会擅自作主买机票,怒不可遏地喝道:“史蒂文你想干什么?”

  看到桌上的机票,躺在床上的母亲坐了起来,很平静地说:“美娟,别吵,我们是该走了。”美娟住了口,她知道说什么也晚了,爸妈已明白史蒂文的意思。

  母亲擦干脸上的泪,平静地说:“美娟,你也做了母亲,你会理解的,没有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子女幸福,我怎么会希望你们离婚呢?你们离婚,凯文怎么办?我们老了,对你别无所求,只希望你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

  母亲走过来,从桌上拿起两张机票,抬起泪眼,笑道:“谢谢你,史蒂文”一张支票从美娟母亲的手中滑落,落在一直没出声,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的美娟父亲脚边,他拿在手中,眯着眼看了一会儿。

  美娟以为一身傲骨的父亲会将支票扔到史蒂文脸上,父亲开口了:“美娟,你告诉他,养儿防老,你虽不是儿子,但我和你妈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又指望不上,这两千美金算什么?你们拿两万美金赡养费,我们从此各不相干。”

  父亲的话刺伤了美娟,父女之情就值两万美金?满肚子对史蒂文的气恼变成了对父亲的不满。美娟打量着父亲,父亲是变了,苍老而陌生。

  她冷冷地问道:“两万够吗?”

  父亲也冷冷地回答:“够不够就是它了,以后我们再穷也不会登你们的门槛。”美娟从包里拿出支票本,开了两万块的支票,扔到桌上,转身离去。

  一直到送走父母,美娟都没有再和父亲说一句话,父母也好象没有什么话和她说,他们只是抱着凯文落泪。美娟爱她的父母,给他们再多的钱也不会心疼,只是不能是这种方式。所以美娟对父母的走,一直表现的无所谓,心里虽然难过,但是并不流露出来,她在怨父母贪财,他们明明知道自己是学生,不可能拿出两万块,摆明了是找史蒂文要,多丢人,她觉得‘岁月蚀人’这话一点不假,象父亲这种清高一世、死要面子的人,竟能放下自尊,开口找人要钱。

  从机场到家,凯文已睡了,美娟抱儿子上婴儿床。就在凯文的小床上放着一封信,美娟放下儿子,好奇的拆开,里面是父亲的亲笔信:

  “美娟:

  我和你妈本来想走前和你谈谈,但见你没有理我的意思,就只好以这种方式了。

  从我要钱时你看我的眼神,充满了鄙夷,我就知道你在怨父亲。可是我不得不这么做,你知道吗,我不放心啊!我和你妈给不了你什么,又离你这么远,想帮你也帮不上。凯文还小,你又在上学,外国人咱又摸不透,爸爸就要了这些钱,支票放在我们床头柜的抽屉里,你自己存起来。他对你好呢,这笔钱就留给凯文;否则这笔钱还能应急。

  别怪你的父亲,我从不曾向别人索取什么,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只能为你!

  好好保重!

                                        父亲”

  读完信,美娟已泣不成声,她打开抽屉,取出支票,这张轻蔑扔出的支票变得极其沉重,压得她垂下了手臂,支票无声地飘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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