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連載】雙生緣(三)。(圖片來源:pixabay)
(接前文)
第三章
第二日,天晴又有點雲,正是秋收的好時節,天才濛濛亮,莊上的男男女女能下地的都帶著鐮刀,農具來到了地裡,有些懷孕的婦人便在家裡準備飯食,這幾天大夥兒一塊吃飯,各家該備些什麼飯菜,都是事先商量好的,齊元英和獨孤鳳都要下地,楨兒領著如意到郭家幫忙做飯,郭信不下地,但一早就去準備牛車,他負責把割下的稻子拉到晒場,鐵蛋,二牛他們這些男娃子就幫著裝貨,卸貨,端茶送水,還要在晒場趕鳥。
楨兒和如意到郭家的時候,正見到孫氏換了莊上媳婦們的打扮,帶著小山往晒場方向走。楨兒問道:「伍二嬸嬸,您去晒場麼?」
孫氏笑嘻嘻的說:「是啊,我和小山去晒場幫忙,割稻我還不行,晒場的活多少能幹一些。」
如意忙說:「我也去,我不能脫粒能趕鳥啊!姐姐,我不去慧嬸嬸那兒了。」
楨兒想著也不用如意幫忙做飯,便道:「那你去吧,今日裡大夥兒都忙,你可別帶著那些娃子淘氣了。」
「不會不會,我今天一定好好幹活!」
孫氏也說:「我看著他們呢,楨兒放心吧。」
楨兒點點頭,看著他們往晒場走去。孫氏回頭就問如意:「如意,什麼是脫粒啊?」
如意反問道:「伍二嬸嬸,您不知道脫粒啊?那您去晒場能做什麼呢?」
孫氏有點不好意思:「是啊,嬸嬸我啥都不會呀,如意你教教我,我很快就學會了!」小山也在旁邊點頭,「也教我,我也學。」
如意拉拉垂到肩上的麻花辮子,「脫粒就是把稻穀子從稻稈上脫下來,有的在石板上摔,有的趕牛拉石磙子壓,脫了粒的稻穀子要晒,還要放在風車裡吹,把癟穀子吹掉。我力氣不夠大,還幹不了這些。伍二嬸嬸,您力氣大嗎?」
孫氏一想自己的力氣雖比劉氏大些,只怕也比不了做慣了農活的農家媳婦,可是要說自己力氣小,只怕人家要趕自己回去,想到大夥兒這麼忙,自己一大家人卻只大伯和丈夫兩人幹活,其他人都出不了力,多難為情,便一咬牙:「當然啦,放心,嬸嬸一準兒就能學會。」心裏卻有些忐忑不安。
不一會兒便到了晒谷場,郭信正和鐵蛋他們卸稻稈,旁邊一溜兒五,六條青石板,幾個婦人握著稻稈往青石上摔,孫氏看著似乎不難,便走過去,打了聲招呼便學著摔起稻稈來,摔不了幾下,便有些氣喘吁吁,稻穀子卻沒有打下多少。挨著她站著的正是鐵蛋娘,笑著說:「小山娘,這不能光用蠻力,也得有巧勁呢,你看…」比劃著教孫氏怎麼用力。孫氏試了幾次,仔細體會,大概覺出了一些門道,果然再摔就沒有那麼吃力了。
如意和小山他們把打下來的稻穀掃到一邊,鋪開來晾晒。鳥雀們圍了過來,但看到這麼多人在,不敢靠近,只停在附近的樹上嘰嘰喳喳的叫著。慢慢的稻穀鋪的地方越來越大,那些膽大的鳥兒就蹦下來趁著人不注意,啄幾口稻穀,見如意他們奔過來,便飛回樹梢上等著下一次機會,把雲雀兒氣的跳腳。如意眼珠一轉,想到一個主意,便讓他們等著,自己飛奔回家,不一會兒帶回來一把彈弓,撿了一顆小石子,向偷吃的鳥兒射去,一時間嚇的鳥雀們亂飛亂跳,不敢靠近了。
可過了一會兒,隨著稻穀越來越多,地方越來越大,鳥兒越來越多,彈弓顧的了這邊,顧不了那邊,如意又有些手忙腳亂,正犯愁呢,就見黑子拿著幾個竹帘跑了過來,用小棍支起一腳,棍上拉根繩,帘下撒把癟穀子,拉著繩遠遠的躲著。不一會兒,便有鳥兒飛到竹帘下吃穀子,等鳥多了,把繩一拉,鳥兒就被壓在了竹帘下。黑子拿出布口袋,把鳥一隻只放進去。雲雀兒和小山也去幫忙,幾個人配合著,如意這邊攆著,黑子他們那邊抓著,鳥雀漸漸的少了。
一忙起來大家都忘了時間,只想趁著天好多幹一些,早點把糧食收上來。慧娘,劉氏和楨兒送午飯過來時,孫氏乍一停下來才發現自己又餓又累,手臂,後背到全身又疼又酸麻,感覺都不像是自己的,剛才是強撐著一口氣在幹活,這一停下,就像脫了力似的,站都站不住了,只能學著其他媳婦們坐在地上。劉氏見她這樣,想是已經累到了極點,心疼極了,說:「下午我和你換換,你回去幫忙做飯,我在這裡幫忙。」
孫氏趕忙說:「我沒事,我好著呢!先前不會用力才累的,現在會了就好了。」心想自己都累成這樣,大嫂身體比自己弱,哪能讓她幹這活呀,農家媳婦不容易做啊,自己這一大家子總得有人能幹些農活。爹和大哥醫術好,大嫂廚藝比自己強,吉軒和自己就多學做一些農活。
劉氏想趕她回去,但也知道她的犟脾氣,想著罷了,晚上讓婆婆勸勸她,明日可不能讓她再來了,要不累出病來怎麼辦?
楨兒看如意手忙腳亂的趕著鳥,麻花辮都松垮了,見到楨兒過來,如意大叫:「姐姐,來幫我打鳥!」楨兒看她熱的紅扑扑的臉,一邊叫著一邊還在趕鳥,不覺有點好笑。過去拉住她,給她搽去臉上的汗,又幫她重新編好辮子,「好了,先去用些茶飯,我幫你先趕著。」
如意這才覺得肚子餓的咕咕叫,點點頭,叫上小山他們就跑去吃飯了。楨兒順手摘了一片柳葉,放在唇邊吹了起來,聲音一時清亮,一時悠揚,又似間雜著幾聲鳥鳴,煞是好聽,不光晒場上的人聽的悅耳,不一會兒,那些鳥兒竟然也停止了啄食,圍攏了過來,有的停在楨兒身邊的樹上,有的停在了她身前的地上,一隻膽大的竟然停在了她的肩上。一時間,場上沒有人聲,鳥聲,只有婉轉的柳哨聲。
一曲完了,鳥兒也不急著散去,仍在楨兒身邊跳著,喳喳叫著,似乎還在等著下一曲。小山輕聲問坐在身邊的如意:「如意,楨兒姐姐吹的這曲子這麼好聽,是誰教的呀?」
如意說:「我也不知道,姐姐說她去山裡有時聽到有簫聲,非常好聽,她就學著吹那曲子,我爹說這曲子頗有古意,但也說不清到底是什麼來歷,後來看姐姐吹的越來越好,一吹就有鳥兒飛來,爹說這曲子可能是傳說中的百鳥朝鳳。我娘說簫原本就是古時候的聖人仿著鳳凰的聲音做成的,我爹猜的應該不錯。」
小山崇拜的說:「楨兒姐姐真厲害!」轉念一想,「如意,山裡怎麼有簫聲呢?有人住在那裡?」
如意搖搖頭,「這大山裡除了我們這裡,好遠都沒有人家的。我爹後來去姐姐說的地方看了好幾次,既沒聽到簫聲也沒見著人,我娘說可能是世外高人,不輕易見人的,我姐姐與那人有緣才學了一曲,已是難得,不能再強求了。我爹也就沒有再找了。」
雲雀兒說:「等我長大一些,我也要去山裡尋那高人,如意,你說我能找到嗎?」
「不知道啊,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如意也對那高人充滿憧憬,小山也點頭稱是。
都用完午飯,也不過過了兩刻鐘,大家撿起剛才丟下的活,再次忙碌起來。如意他們除了繼續趕鳥,還要把一些晒的差不多的稻穀收起來,空出地方晒新打出來的稻穀。因為多了一頭牛拉磙子脫粒,孫氏她們那邊壓力倒是小了許多,不過對孫氏來說,意義不大,她只是機械的幹著活,渾身痛的都沒有知覺了,全憑一股子犟勁兒撐著。就這樣干到了夕陽西下,大夥從地裡趕到晒場,一起幫忙。人多好幹活,原本看著堆成山的稻稈,不到一個時辰就都脫了粒,用竹筐先收了起來。
晚飯仍是送到晒場大夥兒一起吃,晒場周圍點起了松油火把,冒著濃濃的黑煙,散發著松油的味道,倒是熏走了不少蚊蟲。大夥兒一邊吃著一邊聊著今年的收成,稻子長的不錯,應該比去年還能多收上來一些,一季的辛勞有了收穫,身體再勞累,心裏仍是充滿喜悅。
郭信問齊元英:「莊主,今年的稻子分給各家後還有剩餘,是不是賣掉一些?」
齊元英卻有些猶豫,回頭看著秦書奇:「書奇,你看呢?」
秦書奇反問道,「郭信,你看山下局勢如何?」
郭通道:「市井看著繁華,但百姓的日子卻越來越難過了,為富者不仁,為官者不清,落草為寇的人也越來越多。」
秦書奇點點頭,「依我看,天下不到十年必大亂,更何況天災難測,糧食還是不能動。這次秋獵的毛皮硝出來,應該能換些物品回來。只是現在看來,兵器也得備起來,倒是要思量一番。」
郭信眼睛一亮,「莊主,您決定了?」
齊元英卻輕輕嘆了口氣,「其實在這山間自由自在的又何嘗不好,不過世事難料,若有明主出世,我等自然可以逍遙天地,若是沒有,屆時生靈塗炭,又怎能袖手旁觀?」
入郭信耳裡的卻只是最後一句,他頓時精神百倍,「書奇,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儘管吩咐!我這就告訴兄弟們…」
秦書奇卻道:「先別忙!等秋收完了,沙場點兵。」
郭信激動不已,十多年的期盼成真,齊家軍又要重見天日!恨不得明日就能把農活幹完,早早開始練兵,自己雖然少了一條腿,但是功夫還在,兄弟們這些年也沒撂下把式,就算只有不到三百人,那也是支精兵!
晚上慧娘見他在床上翻來翻去,興奮的睡不著,很是奇怪,「今日莫非不累嗎?」
郭信原本想著先不與她說,但實在又憋不住,便坐起身來,「慧娘,將軍要重建齊家軍了!」
慧娘一驚,「這就要起兵反了朝廷嗎?」
「不是,只是準備起來,聽將軍那意思,天下將亂,還要看看有沒有明主。叫我看,哪有什麼明主?!當年莫思成那廝不也滿口仁義,禮賢下士,還說要和將軍平分天下。最後呢?跟隨他打天下的哪一個得了善終?我們齊家軍浴血八年,驅逐北戎,他一坐上皇位,就先是號稱國庫空虛要簡兵,將兄弟們裁了大半,最後還想我們置於死地!依我說,將軍就該自己坐了那皇位!」
慧娘輕嘆一聲,「這麼多年,你還不明白?將軍根本無心那位子,他要起兵,多半只是為了天下太平,更何況他如今的身體…唉,這麼多年了,你們都不是當年了!」
郭信聽她這麼一說,冷靜了下來,確實將軍的身體不治好,什麼都是空談。幸虧伍家到了這裡,希望能徹底解決這個問題,其它的問題也總能找到辦法解決,這不還有秦書奇他們麼,大家一起一定能把事做成!想著想著,終於入睡了。
慧娘反而被他的一番話搞的全無睡意,往事種種浮上心頭,那些動盪戰亂不過十幾年前的事,婆家,娘家相繼家破人亡,與郭信兩人漂泊江湖,遇到將軍夫婦,加入齊家軍,如今不過過了幾年安穩的日子又要起變動,如今齊家軍只餘數百人,已非當日那數萬雄師,如何能成事啊?就這樣胡思亂想不覺過了四更煉功的時刻,忙起了身便往晒場走去。
到了晒場,獨孤鳳和楨兒已在那裡練著馬步,見慧娘來了,笑道:「平日裡都是你等著我們,今日總算比你早了一回。」
慧娘也笑:「昨夜裡沒睡著,反誤了點。」說著也扎開馬步。
獨孤鳳卻站起身來,對楨兒道:「楨兒,我與你慧嬸娘有些話說,一會兒就回來。」說著就招呼慧娘到了一旁,問道:「可是為了齊家軍的事?」
慧娘點點頭,「我只是擔心…」
獨孤鳳眺望著遠山說:「當年元英和莫思成都來我家提親,我爹說,元英雖好但心腸太軟,天下最終必為莫思成所得,可是我卻獨獨敬佩元英那顆仁義之心,這些年跟著他血戰沙場,流離奔波,操持農家,心裏卻從沒有不滿足,因為我信他敬他。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我也同樣擔心,但是,義之所往,豈能因為顧慮重重而有所退縮?慧娘,你是通透之人,必能想明白的。」
慧娘略一沉吟,便道:「是我想偏了,多得你一番勸解!多謝了!」兩人相視而笑,一同回去練起功來。
(未完待續)
来源:看中國來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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