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有句時髦的話說:成功的男人至少有兩個家。我算不得成功,但是的確有兩個家。
這兩個家,被浩瀚的太平洋隔開了,一個讓我為之奮鬥,為之牽掛。她,在我心裏。另一個,讓我為之驕傲,為之思念。她,在我夢裡。
今天,說說常在我夢中的那個家。
去年回國歸來,我說道,父親的白髮又多了不少。今年我覺得,父親的黑髮又少了許多。父親是個非常奇特的人,他樂觀,開朗,與世無爭,心胸開闊; 可是換一個角度看,他又好像木訥,呆板,不識時務,不通人情。
十年前父親厭倦官場的陳腐,主動提前退休,如今雖然時不時被請去顧顧問,開開會,大多數時間在家練練書法,拉拉二胡,悠閑自得。他的座右銘是「凡事不操心」,他還真能做到!母親說他是油瓶倒了也不扶的主兒,於是倆人常有磕磕碰碰。舉一例:家中洗衣機的進水口受阻,母親用起來很不爽,和父親嘮叨了近兩個月,父親依舊拉他的《二泉映月》,洗衣機還是像一口即將乾枯的老泉……
聽了母親的「控訴」,我三下五除二,擰下皮管,清除雜物,沖洗過濾網,大功告成!耗時: 10 分鐘!母親藉機又一陣數落……
不過,說實話,母親愛嘮叨的毛病好多了。以前我也最受不了她整天囉囉嗦嗦的,如今難得聽到一次,並無絲毫反感。最主要的是,這次回家,趕上她 70 歲大壽,於是一家人高高興興去附近的飯店慶祝一番。沒有山珍海味,七八個家常小菜,讓老娘在孫輩們的「生日歌」中度過了一個難忘的生日慶典。小孫子拿出了零花錢給奶奶買了蛋糕,我這個常年漂泊在外的「不孝之子」自然攬下了賬單。
弟弟倆口子照例忙忙碌碌,他們在上海也算是有房有車的「中產階級」——有一點錢,卻不得半分閑。國內這類人上班為了票子,下班為了孩子,十分幸苦。如今股市 一幅熊相,他們的錢包一定損失不小,難怪情緒都不怎麼飽滿。其實大可不必,這股市不就和女人的情緒一樣嗎,高高低低捉摸不定,順著來就好,吃點小虧也算不得什麼。這話咱這「股盲」說說容易,真要是自己一天成千上萬兩的銀子泡了湯,吃藥跳樓也就真的難說了。不過,凡事往好處想,再說還有咱人民政府呢!咱政府難道只會做俯臥撐而讓老百姓受損失不成?
家裡最無憂無慮的要數上二年級的小侄子了。這小傢伙胖乎乎的,飯桌上沒肉就不張口,精力超級旺盛,整天沒有一刻消停過。活潑好動的小男孩在教學死板的學校裡自然排在中不遛秋的位置上,好不容易到了暑假,還要應付一大堆暑假作業。於是我這個喝了洋墨水的大伯,自然成了他的義務家教。
先摸摸底,考考他的英語詞彙量。
我指著一串香蕉問他:「這個英文怎麼說?」
「布拿拿絲!」
小傢伙毫不含糊。我哭笑不得,馬上想到唐人街上的翻譯:士多啤梨(Strawberry)! 咱小時候在課本上注音:「狼離屋,前門貓」!嘿,看來學英語的決竅後繼有人啊!
來個難一些的:「 chicken 是什麼?」
「雞!」
「那 kitchen 又是什麼?」
「廚房!」
不錯不錯!俺當年「廚房」和「雞」就是搞不拎清。
「大伯,我來考考你!」小赤佬反守為攻了。
「‘亨內’是什麼?」
「亨內—— honey ——蜂蜜!」這洋涇浜難不倒我。
「‘內亨’呢?」
「內亨?內亨—— ney---hen ——這,這,不知道……」我投降。
「內亨就是蜜蜂啊!」
啊!我竟然被忽悠了!這漿糊搗得!
…………
瞧,這就是常我夢中的可愛的家。
又一個星期在酷暑中過去了,當氣溫升到 38 度時,我要跑跑了,跑回另一個家中去。
當飛機起飛的時刻,我的心情竟有幾分惆悵。每次「回家」都有一些不一樣的心情,卻也有相同的感受。去年,我在飛機上草就了一首小詩,今天抄錄如下:
回家
我盼望,盼望著回家,
大海的那邊有我的故鄉,
故鄉的泥土散發出誘人的芬芳,
撫慰我四處飄泊的憂傷。
我盼望,又盼望著回家,
大海的這邊是我的愛戀和希望,
家啊,哪一個離我更近,哪一個更讓我嚮往?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否還在流浪。
回家啊,回家,我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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